他嘿嘿笑着收起手机，看着那条还在地上偶尔弹跳一下的大草鱼，又看看旁边那群口水都快流下来的流浪猫。
“那个……大王啊，这鱼……你们打算怎么分？”孟雨挠挠头，有点好奇。
猫群里，那只之前被林晓雅救助过的橘猫，“大橘”，表现得最为积极。
它早就凑到了鱼旁边，用鼻子使劲嗅着，喉咙里发出渴望的“咕噜”声，尾巴尖兴奋地小幅度甩动。
其他几只猫也围了上来，但碍于苏北这位“猫王”还没发话，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不敢造次。
苏北没理会孟雨，他只是静静地趴在离鱼不远不近的草地上，侧着脸，看着面前缓缓流淌的河水。
阳光洒在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一圈一圈地荡漾开去，像极了他此刻的心绪。
想起了她得知自己死讯时，那撕心裂肺的哭喊。
想起了这大半年来，她独自一人，是如何在思念和痛苦中煎熬。
想起了她抱着“汤圆”时，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哀伤。
栀子花的香气似乎又萦绕在鼻尖，带着甜蜜，更带着无法言说的苦涩和思念。
他现在能做的，太少了。
只能用这副猫咪的躯壳，笨拙地陪伴在她身边，给她带去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慰藉。
什么时候，他才能真正地回去？
什么时候，才能再次用自己的双手，拥抱她，告诉她“我回来了”？
系统面板上的积分“30”，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数字，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重塑肉身……道阻且长啊。
“喵呜~”大橘忍不住了，试探性地用爪子碰了碰那条大鱼，回头冲着苏北叫了一声，声音软糯，带着讨好。
（老大，开饭了没？馋死喵了！）
苏北收回思绪，淡淡地瞥了大橘一眼。
算了，想再多也没用，活在当下吧。
至少，先把这群小弟喂饱。
他站起身，抖了抖微湿的毛，走到鱼旁边，用爪子拍了拍鱼头，示意可以开动了。
“喵嗷！”
“喵喵！”
猫群顿时发出一阵欢呼，瞬间围了上去，开始享受这顿意外的饕餮盛宴。
场面一度有点混乱，但基本还是遵循着某种秩序，大橘仗着体型优势和“老资格”，占据了鱼头最肥美的部分，吃得满嘴流油，吧唧吧唧的声音不绝于耳。
其他猫也各自找到了位置，撕咬着鱼肉，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只有苏北，依旧没有动口。
他只是安静地趴在一旁，看着这群狼吞虎咽的家伙，金棕色的猫瞳里，映着水波荡漾的影子。
孟雨收拾好自己的钓具，拎着空空的鱼护，走到苏北旁边，学着他的样子，也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啧啧，大王，你这老大当得可以啊，有福同享。”孟雨看着那群吃得正欢的猫，又看看旁边淡定的苏北，
“你自己怎么不吃点？这鱼看着就鲜。”
苏北没搭理他。
鱼腥味确实很诱人，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林晓雅，没什么胃口。
而且，猫粮吃习惯了，这种生鱼……心理上还是有点膈应。
孟雨见他不理自己，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着：
“你这小弟挺多啊，每天带着它们出来溜达，挺威风的。不过流浪也不容易，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他看着苏北那身油光水滑，明显被精心照顾过的毛发，又道：“不过看你这样子，应该是有主人的吧？家里伙食不错？”
苏北依旧沉默，只是尾巴尖不耐烦地扫了扫地面。
这人类，话真多。
孟雨看着苏北毛茸茸的后脑勺，心里痒痒的，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揉揉那看起来手感极好的猫猫头。
“啪！”
一只带着风声的猫爪，毫不客气地拍在了他的手背上。
力道不重，但警告意味十足。
孟雨的手僵在半空，愣了一下，随即尴尬地缩了回来，干笑了两声。
“嘿，行行行，不摸不摸，老大有老大的威严。”他揉了揉被打到的手背，嘟囔道，“脾气还挺大。”
他看着那群还在埋头苦吃的猫，感叹道：“你这老大当得是真称职，自己一口不吃，也要让小弟们先吃饱。讲究！”
这时，吃得最欢的大橘抬起头，嘴边还沾着鱼肉碎屑，冲着苏北“喵喵”叫了两声，声音含糊不清，像是在劝他。
“喵喵喵（老大，真好吃！吧唧吧唧，你也来一口嘛！超赞的！）”
苏北看了看天色，又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时间。
差不多该回去了，不能让晓雅发现他偷溜出来。
他站起身，抖了抖毛，走到还在奋战的大橘面前，低低地“喵”了一声，用头示意了一下回家的方向。
（吃完把队伍安全带回去，我有事先走了。）
大橘愣了一下，随即会意地点点头，继续埋头苦吃。
（放心吧老大！吧唧吧唧，咕噜咕噜，保证完成任务！）
苏北不再停留，后腿微微弯曲，猛地发力，整个猫如同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动作矫健而迅猛，瞬间化作一道模糊的影子，消失在河边的草丛深处。
“哎？这就走了？”孟雨看着苏北消失的方向，有些惊讶，“还真是来去如风啊……”
……
下午五点半，夕阳给城市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林晓雅走出办公大楼，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白皙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下班后的轻松。
“嗯呢~终于下班啦！”她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拎着包，迈着轻快的步子朝家的方向走去。
在她没有注意到的街角阴影里，一双金棕色的猫瞳，正静静地凝视着她的背影。
苏北悄无声息地蹲伏着，看着她沐浴在夕阳下的身影，看着她比半年前圆润了一些的脸颊，看着她嘴角那抹浅浅的笑意。
心头，像是被温水浸泡过，暖暖的，又带着点酸涩。
她状态好起来了。
这就已经足够了。
他就像一个隐形的守护者，每天在她上下班的路上，远远地看着，确认她的安全，感受她的气息。
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也是他心甘情愿去做的。
林晓雅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心情似乎很不错。
路过一家装修得粉粉嫩嫩的宠物用品店时，她脚步一顿，眼睛亮晶晶地走了进去。
苏北好奇心起，悄悄跟了过去，蹲在店门口的绿植后面，透过玻璃橱窗往里看。
只见林晓雅径直走到了宠物服装区，拿起一件件小衣服比划着。
那是一些……嗯……设计相当“别致”的衣服。
粉色的蕾丝蓬蓬裙。
带着蝴蝶结的水手服。
甚至还有印着草莓图案的小吊带。
苏北：“！！！”
猫眼瞪得溜圆！
不是吧？！阿sir！
这审美……对于小猫咪是不是有点太超前了？
他看着林晓雅拿起一条粉色带白边的小裙子，对着空气比了比大小，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走向了收银台。
苏北心里咯噔一下。
一个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等等！
家里……好像……目前……只有一只猫吧？
那只猫……好像……就是我吧？！
所以，这裙子……该不会是……给我穿的吧？！
雅灭蝶！！！
苏北感觉一道天雷劈中了自己，整只猫都麻了。
他堂堂苏北，现在虽然是只猫，但也是统领一方流浪猫的“猫王”！
居然要穿小裙子？！
这要是传出去，他还怎么在道上混？！
“圣火喵喵教教主兼大王”的威严何在？！
他看着林晓雅拎着那个印着可爱猫爪图案的购物袋，笑容满面地走出店铺，脚步轻快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不行！
必须在她到家之前赶回去！
绝对不能让她抓个现行！
苏北也顾不上隐藏了，一个纵身，从绿植后面窜了出来。
他瞄准路边的一棵大树，几下灵活的攀爬，就上了树杈。
然后，借着树枝的掩护，熟练地跳上旁边居民楼二楼的防护栏。
猫咪的平衡感和跳跃能力被他发挥到了极致。
他在狭窄的防护栏上如履平地，快速穿梭，如同一个暗夜里的精灵。
找到自家阳台的位置，他轻巧地一跃，落在窗台上。
用脑袋熟练地顶开那扇特意没有锁死的窗户缝隙，钻了进去。
再反身用爪子把窗户拉回原位，只留下一条不易察觉的小缝。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完美落地！
搞定！
苏北松了口气，整理了一下略微凌乱的毛发，然后迈着优雅（自以为）的步伐，走到客厅门口，端正地蹲坐好，摆出一副乖巧等待主人回家的萌宠姿态。
几分钟后。
“咔哒。”
门锁转动。
林晓雅推门而入，一眼就看到了蹲在门口的“汤圆”。
“汤圆，我回来啦！”她弯腰换鞋，声音里带着笑意，“今天乖不乖啊？”
苏北恰到好处地“喵呜”了一声，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裤脚。
（嗯嗯嗯，我肯定超乖的，一直在家等你呢。）
林晓雅被他蹭得心都化了，放下包包，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真乖。”
她抱着苏北走到沙发边坐下，然后，献宝似的举起了手里的购物袋。
“汤圆你看，姐姐给你买了新衣服哦！”
苏北：“……”
来了来了，它来了！
他僵硬地转动脖子，看着林晓雅从袋子里……拿出了一条粉色的小裙子。
蕾丝边，蝴蝶结，该有的元素一个不少。
林晓雅将裙子在他面前抖开，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
“你看你看，漂不漂亮？我们汤圆穿上肯定超级无敌可爱！”
苏北内心疯狂呐喊：不！我不穿！我拒绝！士可杀不可辱！
然而，他的身体却很诚实地……被林晓雅抱在怀里，动弹不得。
林晓雅拿起小裙子，开始往他身上套。
“来，抬一下爪子……对……这边也抬一下……”
“哎呀，别动嘛，汤圆，很快就好啦！”
“你看这个小蝴蝶结，多配你的毛色呀！”
苏北拼命扭动身体，试图挣脱这粉色的“束缚”，喉咙里发出抗拒的“呜呜”声。
但林晓雅的手劲不大，动作却很温柔，也很……坚定。
温暖的怀抱，轻柔的动作，带着栀子花香气的呼吸喷洒在耳边。
苏北的挣扎渐渐弱了下去。
算了……
不就是小裙子吗？
为了晓雅开心……
穿就穿吧……
反正也没别的猫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