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关放行后，随着驴车，格格莉特一行人进入城门。

石砌城墙如巨蟒盘踞在平原上，斑驳的城垛间探出黑铁铸造的狼首旗。

穿过拱形城门，交错纵横的鹅卵石街道在晨雾中泛着湿漉漉的青光。

沿街挤挨着橡木骨架的房屋，二楼凸出的雕花窗棂几乎相触，悬挂的铜铃随着满载麦酒的马车驶过叮当作响。

铁匠铺的鼓风炉喷出橘红星火，打铁声与面包房飘出的焦香混杂在空气里。

远处大教堂的尖顶刺破云层，为世人宣告神的威严。

而更北方的山丘上，王室城堡的灰白色塔楼如同沉默的巨人，俯瞰着这座弥漫着啤酒花与郁金香气息的城市。

蕾欧娜看着这座熟悉的城市，内心是那样的五味杂陈。

快400年了，城市还是那座城市，自己的主人真是换了一批又一批啊。

“400年算得上什么，你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呢，”米瑟娅说着，又倒出半杯红梅酒，喝了下去。

“我知道了，我尊敬的主人，”蕾欧娜侍奉过很多人，但没有一个人像米瑟娅这样，天天对着一把剑说教的啊！

“你觉得你现在还只是一把单纯的剑吗？”米瑟娅继续PUA蕾欧娜。

给你捏个人样，难道是把你当成布娃娃用的吗？那多少有点暴殄天物了。

“不，不是，米瑟娅大人，我对自己的定位有着深刻的认知，我一没父母，二没亲人，三没朋友，整条命说到底全归您和格格给特大人手里。”

“在跟随您的步伐下，我才深刻的理解到，比起杀戮和作为礼仪的陪衬品，这不应该是我生命的全部，我生命最崇高的意义，正是侍奉您这样超越一切的存在啊！”

米瑟娅制止了蕾欧娜的马屁：“夸的有点过了，有一点我要承认，我并不是超越一切的存在。”

“米瑟娅大人说的对，是我太过无知了，”蕾欧娜继续驾驶着毛驴强忍着内心的尴尬。

对于蕾欧娜的那些烂话，米瑟娅并不在乎，反正她需要的首先是一个忠诚的仆人，至于能力嘛，以后可以慢慢培养。

抵达旅店门口，米瑟娅让蕾欧娜停下驴车：“我看这家好像挺不错的，就这里吧。”

走进旅店后，看到柜台上的价目表，格格莉特忽然意识到一个很尴尬的问题——自己似乎没钱啊。

坏了，微风领自己都是白嫖过来的，结果忘了走的时候和乡亲们要点盘缠了。

听到格格莉特内心想法的米瑟娅倒是有点为难了。

可恶，我米瑟娅纵横各大世界几万年，头一次听说服务还要付钱的。

对于米瑟娅而言，去哪儿不都是光明正大的进去，光明正大走出来吗？就没听说过钱是什么东西。

蕾欧娜停好车后，走到旅店门口，看到格格莉特和米瑟娅此刻站在旅店的门外踌躇不前。

“不进去吗？”蕾欧娜有些不太理解。

“没钱，”格格莉特无力的说出了这个悲伤的事实

你以为是我不想进去钻被窝吗？是我做不到啊！

“啊……”蕾欧娜一瞬间被自己这俩根本靠不住的主人给整无语了。

“米瑟娅主人也没有钱吗？”

蕾欧娜寻思，格格莉特没钱还能理解，毕竟看上去也不是个能独立自主的主，但是米瑟娅这么精的人总该有准备吧？

米瑟娅两手一摊，摇了摇头：“我此生就没见过钱长什么样子。”

“额……”好吧，没一个靠谱的。

蕾欧娜也是想通了，也对，米瑟娅这么一个普通人根本看不到的家伙，怎么可能会付钱嘛。

正常情况就应该是大摇大摆进来，大摇大摆走出，至于付钱这个词，肯定不会在米瑟娅的词典里面。

“感谢理解，”米瑟娅伸了个懒腰，感谢蕾欧娜内心的理解。

就这么在这站着也不是个办法呀，蕾欧娜意识到，现在无非就两条路可以走了，要不就像之前两个月顶风淋雨的在驴车上过日子，要不就找个地方乖乖打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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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曼酒屋。

“这位客人，这是您的蛋包饭和啤酒，请慢用。”

一位带着猫耳的粉色小女孩，踮脚的动作轻轻颤动，少女将盛着金黄蛋包饭的橡木餐盘高高托起，琥珀色啤酒在锡制酒杯里晃出细碎光斑。

“请、请快些接住呀~“

她耳尖泛起绯红，蓬松的尾巴不安地扫过亚麻围裙，蒸腾的热气给圆脸蒙上薄汗。

就在此时，邻桌的蓝发猫耳萝莉忽然旋出轻快的舞步，蕾丝裙摆扫过原木地板时发出沙沙声响。“锵锵~“她变戏法般从背后捧出水晶盏，莓果慕斯上跳动着糖霜精灵的荧光。

“哥哥~这是妹妹刚刚做好的慕斯精灵，要吃的开心哦。”

蓝发猫耳萝莉歪头迎笑蝴蝶结发带滑落到眼角，将顾客点好的甜品端了上去。

“愿哥哥，第一口咬住云朵，第二口尝到星星哦。”

这是巴塞尔王国的一句谚语，寓意为：你会吃下所有的幸福。

刚刚递完餐的格格莉特，看着蕾欧娜这娴熟的样子，整个人都惊呆了。

“好，好腻害。”

坐在掌柜旁的老板看着这两个新到店的小女仆，给出了属于自己的评价：“这个蓝发的明显更加优秀嘛，反倒那个粉色的除了可爱并没有什么长处。”

掌柜一边记着今天的账，一边和老板进行着闲谈：“我觉得能力不行也没什么嘛，小孩子嘛，慢慢教总会的，况且这两个孩子带来的经济收益，实际上远低于雇佣她们的价格，不是吗？”

“多萝西，你要是这么说的话，就不能这么说了，我的合同里面可是包吃包住啊！这是真正烧钱的地方，你明白吗？”

“我明白，老板，可是整个仆人行业不都是这样的吗？无论男仆女仆都是包吃包住，男仆价格则是女仆的两倍，可是这俩个孩子的价格，只有女仆的三分之一，不是吗？”

“那是我的钱，我的钱啊！又不是你开店，你肯定不心疼，”说实在的，要不是看在这两个孩子挺可爱的份上，老板大抵是不会雇佣她们俩的，“况且的那俩孩子算仆人吗？那不就是两个店里面端盘子的吗佣人？”

就在掌柜还要说什么的时候，一旁擦拭酒杯的酒保，打断了她的想法：“好了，多萝西，艾维娜老板平生最舍不得的就自己腰包的钱了，雇佣那俩孩子本来就是老板网开一面的，还是别和老板争论了。”

多萝西听完酒保的话，不禁无力的叹了口气：“怎么说呢，马尔斯，我只是想阐述一个事实，那两个孩子带来的经济收益，其实比没有她们的时候，要赚的更多。”

听到多萝西的话，艾维娜突然感觉自己的肚子暖暖的，气的艾维娜直接拽起多萝西的马尾大骂：“你是在说我还不如两个小孩子是吧？”

“唉，疼疼疼疼！老板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多萝西连忙向艾维娜求饶道，“老板，现在我还要记账，求您大人有大量，饶我一命好不好？”

听完多萝西的求饶，艾维亚才松开了她那对马尾，让她继续做账去了。

格格莉特和蕾欧娜继续打着零工，

米瑟娅泽一直坐在一个空位上翻阅着报纸。

“由于国王陛下战死，王室绝嗣，故禁卫军准备在近期拍卖王位，王位由出价最高者得，所有人可以用自己的一切财产，包括房屋、土地、金银、文物、法则碎片等一系列财产作为拍卖品。”

“法则碎片……”米瑟娅看着这几个小字，随即一个极其完美的想法出现在了她的的脑海之中。

“试问这个世界，有什么比得上法则碎片拥有着更多的价值空间呢？”

“我已经想象到了，最后这群人注定就是要拿大量的法则碎片去比拼。”

“就是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人清不清楚一件事情，买来的王位，不一定坐得稳啊。”

夜深人静后。

老板已经离开了酒屋，格格莉特和蕾欧娜，也跟随着多萝西和马尔斯来到2楼的宿舍，准备休息。

“小妹妹，你们很棒哦，你知道吗？今天你们来这里工作以后，咱们店的收益提高了整整3个纳尔斯！”

听完多萝西的鼓励，格格莉特一时之间感觉十分自信，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劳动最光荣吧？

不过格格莉特对于多萝西说的那个钱，格格莉特还是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

“3个纳尔斯，那是多少啊，多萝西姐姐？”

格格莉特刚问出这个问题，蕾欧娜就抢先在多萝西之前回答了格格莉特的疑惑：“相当于144颗鸡蛋啦。”

“我差不多懂惹。”

回到宿舍后，格格莉特直接倒在了大床上，这一天下来是真的累啊！要是还是上辈子那副身体的话，自己早就垮了。

想完这点内心的小九九，格格莉特便昏睡了过去。

大抵是真的累了吧。

精力还算充沛的没有，那则伴随着烛火坐在米瑟娅的身旁。

看着熟睡过去的妹妹米瑟娅轻轻抚摸着她的脸旁，有些欣慰。

“妹妹今天长大了不少呢，好好休息吧，如果忽然衰老的话可就不好了。”

“今天的问题是姐姐疏忽了，请放心，姐姐会给你补偿回来的。”

米瑟娅安抚完格格莉特后，又看了看自己左手上的衔尾蛇手环，好似看到了无尽的孤独。

“你除了触碰到自己以外，什么也触碰不到，所以你要吃掉自己的尾巴，吃掉自己的身体，那是你唯一存在过的证明，也是唯一认可你存在的东西，你若不处碰到他，你就会感觉自己似乎根本不会存在，毕竟对于你而言，世间也本就是不存在的。”

蕾欧娜看着米瑟娅的样子，自己这位主人，偶尔会就有那么一些哲学的气息，仿佛看透了这个世界的一切，却又沉浸在其中，无法逃脱。

“话说主人，您和您妹妹是什么关系啊？”蕾欧娜还是问出了那个让她极为好奇的问题，毕竟这两个月的相处下来，蕾欧娜明显感觉到，格格莉特和米瑟娅明显就不是一个物种。

蕾欧娜的话，让米瑟娅回过神来，她看向蕾欧娜回应了一个微笑：“就是姐姐和妹妹的关系啊，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亲姐妹吧？”

蕾欧娜并不太相信米瑟娅的说辞，她要继续询问下去。

“怎么不是呢？她是我唯一的妹妹，唯一的亲人。”

米瑟娅说着，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臂被格格莉特给紧紧抱住。

“姐姐不要走，雨天好冷的说。”

米瑟娅摸了摸格格莉特的小脑袋：“姐姐不走，姐姐就在这里陪你，有姐姐在，不会冷的。”

米瑟娅大概猜到了，估计是前几天的雨，给格格莉特带来的阴影吧。

看着这对姐妹这样温情的画面，蕾欧娜一时之间还真感觉她们的确是亲姐妹，不过蕾欧娜还是很快从中冷静下来，问出了那个很根本性的问题。

“可是，您为什么无法被人看到，而格格莉特主人却可以随意被人看到呢？”

“啊哈~”米瑟娅打个哈欠，“我不被人看见，只是因为我的存在度太低了，并非是我生来就无法被察觉，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寻找法则碎片的原因。”

存在度？法则碎片？这都什么，和什么啊！蕾欧娜无法理解，这几个词是怎么组到一起的？

“不过有一点你确实猜对了，我们确实不属于同一种族，但是……”

米瑟娅看向了窗外的夜空，看向了闪烁的星星。

“明明作为群居的生物，可偏偏几万年的时光，你始终都是一个人。”

“你所有的感情只能被封闭，被压抑，到头来只能拥抱自己，那种感觉是会疯掉的。”

“也许只要停下这场旅途就可以了，也许只要放弃一切就可以了，可那已经不再是我能选择的了。”

“所以我理解妹妹讨厌责任的感觉，若背负的负责可以得到回报，那并没有什么可难受的，可是得不到那种回报的话，所有人都会窒息而死的。”

蕾欧娜看着米瑟娅眺望星空的神情，不知为何，自己似乎整个身体都感觉到了冰冷与窒息。

“所幸，我亲爱的妹妹，给了我一丝光芒，她给予了我人生上一个可以放下包袱的理由。”

“她给予了我所缺失的情感，那种感觉让每一位魔女都无法割舍。”

米瑟娅将身子转回来，不在观看那遥远的星空。

蕾欧娜看到她眼眸的那一刻，整个人忽然身躯一颤，原本那炽热的金色竖瞳，此刻看不到一点光彩。

仿佛深邃的深渊，无论怎么坠落，都无法到底。

蕾欧娜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却发现这里什么也没有，甚至连光芒也没有。

米瑟娅闭上自己的眼眸，下一瞬蕾欧娜那才发现，自己还在屋子里面，还端着烛火坐在米瑟娅的面前。

米瑟娅再次张开自己的眼眸，蕾欧娜这次看到的不再是那深不见底的深渊，而是熟悉的炽金蛇眸。

“我刚刚是？”蕾欧娜有些恍惚，自己刚刚是走神了吗？

“情感至极之人几万年的孤独，所聚集起地一丝尘埃，被你看到罢了。”

“尘埃……”蕾欧娜无法想象，如果那种情感彻底迸发，将会是何其的恐怖。

“很抱歉让你感受到了这些。”

米瑟娅抚摸格格莉特柔嫩的脸庞，那种窒息而无力的冰冷，才隐隐褪去。

“好了，蕾欧娜，蜡烛也快燃烧到底了，熄火，睡觉。”

“是，主人，”说完蕾欧娜吹灭了手中的蜡烛，一同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