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艾莉娜心目中，奥勒不仅是养父，还是人生最初的导师，自己走上圣女的契机，地位斐然。
因此在如此迷茫的当下，哪怕知道对方代表了教会的意志，艾莉娜还是想要依靠对方。
（没问题。）
说到底，还是因为布莱恩那每天加点的骗术没能给艾莉娜信心。
或者说，他决定欺骗艾莉娜的那刻起，就注定比不过奥勒了。
“……”
艾莉娜静静等待着，但布莱恩是无法作答的，这不过是追求一种心理安慰，一种仪式感。
意识到这一点后，艾莉娜也露出愧疚的神情。
“对不起，我真是太没用了，明知你无法回答，还这么说……但你放心就好，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的。”
（嗯，我相信你。）
布莱恩头一次知道，原来在没人的地方，人也是会说谎的。
……
午饭时间后，艾莉娜把奥勒叫来治疗间，并把自己目前遇到的困难告诉对方。
但艾莉娜并不指望父亲帮自己对抗教会，仅是希望对方能在救治布莱恩上给些意见。
“情况我基本明白了，你想了解有没有别的方法可以破除诅咒？”
奥勒还是那副温和亲近的模样。
“是的。”
艾莉娜期盼地点头。
“坦白说，我没有办法。”
“也对，这毕竟不是普通人能施展的诅咒……但只要一点小提示就好，我要求不多。”艾莉娜哀求道，仿佛缠着家长要买玩具的孩子。
奥勒摇了摇头。
“并非我不想告诉你，我也没有被下什么禁言的禁制，原因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毕竟你是那么的博学。”
只论知识量，艾莉娜八岁的时候就已经超越奥勒。
“书读的多不代表知识覆盖面就广，更不要说我以前只是死读书，根本就不知道运用。”艾莉娜又道。
“我接触过的书籍，和你是重合的。”奥勒说。
家里的书，艾莉娜早就翻了个遍，而老家与圣城图书馆的书，艾莉娜也看了非常多。
剩下没看过的——
“偏门的方法我不是没有，但那种方法本身就不太可靠，我也不觉得你会进行尝试。”
艾莉娜无言以对。
她此前说是尝试了很多办法。
但那些一看就不合理不靠谱的做法，她都没敢用在布莱恩身上。
尤其在经历了让布莱恩身体恶化一事后，她就变得更加谨慎胆小了。
哪怕奥勒真的说出一些办法，她大概也不会去用。
“那……父亲有没有办法增加布莱恩的恢复速度？”
思前想后，艾莉娜只能把着眼点放在眼下唯一有用的方法上。
但这正中奥勒的下怀。
他此前的一切铺垫，就是为了这一刻。
“关于这一点，我其实是有些怀疑的……勇者阁下身体的恢复，真的与你的行动有关吗？”
“当然有关啊！”
艾莉娜急眼了，但马上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道歉，“对不起父亲，但我真的验证过了，方法是有效的。”
奥勒始终保持诚恳和冷静。
“没关系，我也不是怀疑效果，只不过在听了你的描述后，我便寻思，这会不会是因为勇者阁下在自我修复？”
艾莉娜愣了一下。
她的确没想过这一可能……
“不对，在我导致布莱恩状态下降后，我推他出去，他才突然好起来的！”
“你应该知道，人体在遭遇污秽入侵后，会自发产生光明之力来进行抵御吧？”
“知道……”
艾莉娜微微垂下头。
这也是教典宣传“人之初，性本善”的根本依据。
而在布莱恩口里，则是什么白细胞，免疫系统。
但无论哪种说法，都和外出游荡无关。
“当然，也有可能在外头他才能恢复得更好。”奥勒没有把话说死，而是在女儿心中埋下更多怀疑的种子，“至于你说的逛得越久，恢复越快，已经被你自己证伪了，不是吗？”
“是的。”
艾莉娜的头埋得更深了。
她也一度以为离开教会越远，布莱恩的身体便能越发好转。
但一轮忙活下来，布莱恩依旧只好了那么一丁点。
稳定得如同父亲所说的那般，是自然恢复的效果。
不，其实她早就有过这种猜想，只是不愿意接受罢了。
哪怕是被父亲点破的如今，她也依旧心存侥幸。
“艾莉娜。”
听到父亲呼唤，艾莉娜微微抬起头。
“之后，你有何打算？”奥勒慢条斯理地说道，“如果布莱恩阁下能好起来的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艾莉娜突然觉得父亲有些不一样了。
和两年前的匆匆再见，和四年前的伤感离别，和小时候搂住自己的那会儿相比，一点点的变得大不一样了。
父亲老了。
头发变得花白，身体也没有以前那般活力了。
照顾她所错过的晋升机会，只能靠资历来弥补，直到这几年，才重新提上日程。
人们都说这是父亲好运，沾了她的光。
但艾莉娜能建立起自己的派系，父亲的人脉功不可没。
父亲总在背后默默支持着她。
这一次大概也不会例外。
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尽管她在布莱恩面前早已下定了决心。
但这份决心，在那衰老又慈祥的面庞下，又是那么的无力。
等了一会儿，见艾莉娜始终默不作声，奥勒将一枚空间戒指递给她。
“父亲，这是什么？”
艾莉娜一脸疑惑，却是没有任何犹豫便收下。
“这是这几年来，从民众那里收到的关于你的感谢信。”
看着密密麻麻堆满亚空间的信件，艾莉娜从中取出了一小部分，静静看了起来。
有商人、冒险者、工匠、请代写的农民……形形式式的人。
“大家都在盼望着你的归来。”
什么时候归来？
击败魔王的旅途结束后。
归来做什么？
继续履行圣女的职责。
待艾莉娜看了一会儿，奥勒又说道：
“还有你的部下们，他们都做得很好，他们的改革也取得了不少成果，教会里认可他们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就等着你回去继续引导他们了。
奥勒没有把这话说出来。
但他相信这言下之意，自己这个责任心强且深爱着民众与世界的女儿，一定都领会到了。
同时，也一定明悟到，若是她与教会为敌，失去圣女的身份。
这一切将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