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第一站恐怕要去拒止法阵之外的一处小镇。”空·逸远说道。
他在两人面前摊开一幅地图，上面标注了详细的线路，接近一大半都在大型魔力区域拒止法阵之外。
“这是伊隆副部长追踪到的线路，几乎不会出错。”
“伊隆·奈哲尔？”伊希莉娅发出疑问。
“不错。”
“这么快就追踪出详细的路线？”
“一天的时间对他来说已经很多了。”
小镇空无一人，只有微风吹拂的沙沙声，可谓万籁俱寂，居民撤离时显然井然有序，屋内未带走的东西摆放整齐。
“镇里没人，怎么打听消息？”拉塞尔问道。
“旅馆的老板说，他们走的时候没有收拾过客房，而这个镇子在转移的时候，本该在队伍中的艾布纳·普尔曼消失了，魔法师协会至今都没有接到他的联络。”
“埃尔顿呢？”伊希莉雅问。
“你很敏锐，他同样也失踪了。”
“难道说，他们……反而是第一批失踪的吗？”
“有这种可能。”
“那么，关键就在大漩涡追逐者为什么要抓他们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学院本部并不赞同这个观点，他们那边的信息太多太杂，而且学院主力对外执行部正在全力消灭星月沃地各地诞生的大漩涡衍生怪物，所以只有我们一队人在调查这个方向。”
他们来到目的地。
旅馆大门紧锁，门前杂草丛生，仅仅大半个月就好像荒废已久了。
空·逸远上前推开大门。
“咳咳。”他捂住口鼻，另一只手上魔法的光芒闪过，将屋内飞扬的灰尘驱散干净。
“洁净术会消去一些不该清除的痕迹，所以待会就不能用了，不过我早有准备。”空·逸远说道。
说完，他分给伊希莉娅两人一人一个口罩。
“逸远先生有心了。”拉塞尔说道。
“谢谢。”伊希莉娅接过口罩，仔细看了一会。
口罩由棉布制成，并无杀菌功能，更接近防尘面纱。
沿着旋转楼梯往上，来到二楼。
“房间号是209。”
三人很容易便找到了地方。
空·逸远拧开门，果不其然又是一阵灰尘落下。
“这半个月不应该有那么多灰尘啊。”拉塞尔说道。
“答案或许就在这间屋子里。”空·逸远说道。
说罢他让开了身躯，房间里的景象呈现在伊希莉娅面前，她的瞳孔微缩。
半开的窗户透进斜阳，照亮几乎铺满房间边缘的纸张。大量纸张堆积在墙角，散落在中央的纸张边缘微微弯曲，其下裸露的地面呈现出诡异的沙化状态——仿佛被无形的手抹去了所有水分与生机。
除了这些纸张，其他物品都出现了极其不正常的沙化，而且因为部位被破坏，家具东倒西歪的。
她摇了摇因为缺少半边而倾倒的桌子，结构还很结实，断面处却仿佛沙漠中枯死的树木一般，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现场，她没有看到任何原初（Ω神数）的痕迹。
“转移的时候老板没有查过房吗？”她问。
“有，”空·逸远说道，“所以这应该是在撤离工作完成之后发生的。”
他来回踱步，然后说：“先看一下这些纸张有没有线索。”
他和拉塞尔蹲下来，一张一张纸张查看起来。
但在此时，伊希莉娅陷入了沉思，那一丝灵感再度出现了，她仿佛抓到了什么关键的东西。
被诱导的案发现场，断掉的Ω神数痕迹，失踪的人和lee先生的信，实验室内如果信件被烧成飞灰销毁，这里的东西也变成了飞灰，但这个地方没有原初的痕迹。
共同点在于……
“等等！”她大声制止了空·逸远两人。
“别动地上的纸张。”
“怎么了？”空·逸远疑惑的望着伊希莉娅。
“学长看地上的纸张围成的形状，像不像什么地方？”
空·逸远和拉塞尔仔细打量了房间地面。
“嘶——”空·逸远倒吸一口凉气，他上升到天花板上，整个人贴在上面查看。
“竟然和伊隆给我的踪迹图非常相似！”他惊喜道。
他落下来，用十分赞赏的语气夸奖道：“可以啊，伊希学妹，这给你看出来了。”
“不，是因为我想通了一个重要线索。”
伊希莉娅接着说道：“不知你们有没有发现，两处lee先生有可能待过的地方，都被销毁过痕迹。”
“确实，斯威夫特家族地下实验室里，明显做过实验，但所有的材料和实验结果都被带走了。”拉塞尔说道，“而此处更是在其他人都走后，特意回来使用魔法，但为何要用纸张留下线索呢？”
“因为这不是给我们留的，而是埃尔顿给艾布纳·普尔曼或者其他知情人留的。”
“或许我们可以找找这个房间里，还有什么东西。”她说道。
半小时后，三人搜索完毕，不出她所料，什么东西都没有。
“果然没有啊，”空·逸远沉吟，“如果按照这个逻辑走下去，他们应该是在逃跑，而且还不往白鹰学院跑，是一个劲往外跑……你们看这张追踪魔法得到的踪迹图。”
他把出发之前给伊希莉娅两人看过的地图拿出来，在空中用魔法铺开。
踪迹显示“lee先生”离星月沃地核心白鹰学院越来越远，直到西北处靠近帝国的山脉里。
“这是为何？”
“lee先生想直接逃离星月沃地，去帝国。”伊希莉娅说道。
“他们应该和原初接触过，但不知为何选择离开星月沃地前往帝国，但在此途中，他们遭到了大漩涡追逐者的追杀，于是他只能一边销毁自己的痕迹，一边又想办法通知自己的同伴与自己会和。”
“至于为什么不寻求和白鹰学院合作，我认为他们的研究可能涉及到了和原初的禁忌，也因此他们得以与原初势力暗中接触。西北方正是帝都的方向，只要穿过山脉到达帝国边境，就有传送阵直达帝都。”
“学长，这张追踪图有多可靠？”
“非常可靠，埃尔顿和艾布纳·普尔曼两人都是协会法师，协会内有他们的很多关联物品，地图上显示他们没有穿过山脉，那就一定没有穿过山脉。”
“那为何一开始我们不直接去那里？”
“唉，”空·逸远无奈的叹气，说道，“学院不允许啊，太远了很危险，要是能调查出什么，再向学院说明，引起学院本部重视之后，才有机会过去。”
也是。伊希莉娅在心中点头。
“不过，你的思路很有用，我跟会长汇报一下，或许能让一些比较顺路的人帮我们查看一下地图上的一些地点，这样我们就不用一个个找过去了。”
“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重点去看一下‘这幅地图’的地点了。”他看向房间的地面。
那里有“三道纸张”汇聚，在拒止法阵外约350公里。
“我估计那里是学院境内的第四大城市图松城，有很多的东西可以在卷宗里查到。”
“今天我们就先回去吧。”他拍板。
“这就回去了？”少女诧异。
“我的主要任务是安置班戈城的平民，这时候肯定是等待各方消息，汇总之后才好做判断，而且……”他稍微卖了一下关子。
“而且，这个案子主要是你在负责，不是吗？”
“我？”伊希莉娅指了指自己。
“不对吗？”空·逸远似乎意有所指。
明白了，伊希莉娅点点头，摊了摊手，说道：“既然学院给我安排了任务，那我没有推辞的理由。”
“好，我想协会里学院驻地的旁边应该有一个办公室作为你的工作地点，到时候门牌上会有你的名字。”
空·逸远说到做到，回去后伊希莉娅马上就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办公室，而且在随后几天，天量的消息从各地汇入这个办公室里，将桌子用文件堆积得满满当当，让她真切的感受了一次什么叫做组织力量的高效。
“这么多！？”被她来协助自己的克莱儿瞪大了眼睛。
伊希莉娅无奈的点点头，她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情报整理工作她在北境的时候也做过，但当时北境的人手和实力有限，不像白鹰学院，能够在几天之内将那么多情报送到一块，而且这些都是经过二次处理的，也就是说有人已经看过一次了并稍微汇总了一些。
这时候她有些羡慕异世界小说的主角了，主角们做事从来不用处理大量情报，都有人直接告诉他们结论，要不就有系统兜底，一路杀过去爽爽爽就完事了。
而她却要苦逼的到处跑腿、找人办事，写材料等等等等。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她还是说道：“干吧，慢慢干会很神奇的能干完。”
克莱儿眼珠子一转，说道：“好吧，不过伊希姐，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你得帮我噢。”
“放心吧，不会让你看难懂的，你负责处理这一沓。这一沓是从一线部队传回来的作战和初步调查文件，你只需要提炼出内容，也就是简化文章，把一大段话用尽量简洁和短的句子表达，注意不要漏信息，只需要细心和一点经验。”
“我负责其他从学院和各地魔法师协会传来的各方情报，它们其中有不少只是处理人觉得有关或者是放在一起的资料于是就送过来了，关联性很低，而且行文不像一线部队传回来的那样简单直接。”
“好的伊希姐~”
时间流逝，水杯上的光晕慢慢旋转，两人几乎都忘记了饮食，连有人进来送吃的都没有发觉。
“嗯——”克莱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向外面。
“哎哟，伊希姐，都到晚上了，我们连中午都没吃。”
而伊希莉娅却好像没看到一般，用笔在记录着什么，脸上的神色凝重。
克莱儿好奇的来到她的身后，看她在写什么，但一眼就晕了，因为纸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名词和连线。
不过伊希莉娅并不是没有注意到克莱儿只是她的推理到了关键的时候，还差一点就完成最后的结论了。
因为就在一个小时前，一封从北境寄来的信让她吹开了笼罩在大陆北方的一片迷雾。
亲爱的伊希莉娅：
好久不见，我非常想念你。最近公国的形势大大缓解，我的身边也有了很多可用的人，但权势给我带来的，除了能使唤他人之外，就只有心灵的疲累，我突然有些怀念曾经在原野的日子，那时还有克里曼斯的步步紧逼，但在平时的生活里，有戴安娜和安德烈他们，互相扶持，与子民在一起艰难度日，虽然比较艰苦，却倍感暖心。
现在我的身边有各种各样的人，他们有的正直，有的趋炎附势，有的别有所图，这些人聚集在我的周围，我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们仿佛监视一般的盯着，就连我讲了一个不好笑的笑话，他们也要哈哈大笑，如果没有我的示意，他们甚至不会停，好像一定要比谁笑得更久更大声一般。
这种每天都要带着面具的日子，让我疲惫，却又有些着迷。
我每天都会花些时间去陪我的儿子，在看到他的时候，我的心中总会充满力量，这时我也会想到你，因为是你和我一起把他带回来的。
最近有一件大事我想需要跟你商量，
公国的初步改革已经进入最后的阶段，财政的压力也与日俱增，特别是基层人员，如果不想依靠地方家族的势力，就必须培养一些素质保证的官员进驻地方，但培养官员需要学校，官员的筛选也是个难题，虽然在别人的建议下，我打算使用那些没有参与过抢劫，被强征而来的退伍征召兵，但这批人的数量实在有些太少了，我深刻的认识到当初你跟我说的组织形式确实环环相扣，建立银行迫在眉睫。
但就在建立银行的最后阶段，五天前西瓦隆家族给我们一个新的提案，他们打算在北境投资大量资金，扩建或者重建各地的采矿场，这能大大缓解财政压力，但是会打乱我们原有的产业布局，这是其一。
另外的顾虑便是，他们的举动已经毫不掩饰的表明，他们将在未来几年发动和帝都的全面冲突，如果我们接受了他们的新提案，到时候便不愿意也得上战车了。
内阁的争论非常激烈，这也是为什么我五天后我才给你消息的原因，内阁虽然混乱，但争到最后总是有几个观点胜出：
……
伊塔莎的意思很清楚，西瓦隆在北境的投资行为说明，他们有大量的原材料缺口。
那么在市场需求没有太大变化的情况下，这批原材料缺口是怎么产生的呢？答案只有一个了——军工。
可西瓦隆家族的决定并不是他单独做出来的，背后肯定有剑圣的授意。
剑圣为什么要这么做？
剑圣暗中操控世俗势力备战，只可能指向一个原因：
人类内部已出现能与法师议会抗衡的阴影势力，并且很可能已经和帝都里的实权人物勾结，在最高战力都在互相威慑的情况下，让底下的代理人分出胜负。
不过法师议会层面的问题目前她们尚不能接触到，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北境如果和东境在经济上深入绑定，就得做好参与战争的准备。
真是棘手啊，她想，不过这个形势让她lee先生为什么逃往帝国有了新的理解。
帝国内部有人知道了他们的研究，并且认为他们的研究有大用，于是帮助他们前往帝国。
可是为什么不早点前往帝国，而是在大漩涡降临的前夕才动身呢？难道说帝国方面的人在大漩涡来到星月沃地的时候，才得知了lee先生？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就有趣了。
不过很有可能，如果大漩涡追逐者能够探知大漩涡影响范围内的情报，便能解释当初为什么能找到她了。
接下来便是克莱儿整理的一线部队情报，他们发现在lee先生经过的地方，有数处战斗的痕迹，而且还有尸体，他们使用魔法问出了尸体生前的身份为原初教徒，而原初教徒不止在出现在lee先生经过的地方，已经毫不掩饰的出现在星月沃地各地。
而后方一份来自理事会的会议记录显示，原初教徒是第一次进入法师议会的视野，理事会非常重视，已将其报告给法师议会。
日期，正是五天前。
她认为，这不是巧合。
正式出现的原初教徒，至高、原初和世界树的灭绝纪元……
得出一个很有可能的结论：一直潜伏在泽尔美原初势力认为，魔力衰微的现世无疑是至高走到末路的信号，于是他们显出身形来，准备夺取某种未知的世界权柄。
可是这个结论有个漏洞，那就是当初的第一联盟内部就没有原初的人吗？要知道，那可是号称集合了全泽尔美之力的。如果有原初的势力参与，那他们就不知道黑空之门导致的魔力流失才是如今魔力衰微的主因吗？
如果知道，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原初的世界便能拯救泽尔美？
她用手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抬头看向克莱儿。
“真是辛苦你陪着我了，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不知道能不能在一天之内就得出一个初步结论。”
“嘿嘿，既然如此，那你今晚可得请客。”
“好啊，你打算吃什么。”
当晚，伊希莉娅将自己对失踪案的意见报告交给空·逸远。
第二天，学院的新命令就下来了。
理事会命令事务部部长空·逸远放下班戈城的民众安置等事宜，转入对失踪案的全面调查，成立调查小组，并且出任小组组长。
伊希莉娅·特雷西亚任副组长，负责协助空·逸远。
克莱儿为临时执行部部员，为小组成员。
……
“你的那篇报告真实惊世骇俗，把失踪案和原初教徒联系起来，并且认为lee先生的研究很有可能触及了原初的核心秘密，你这么说的话，理事会便会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研究了，即使救不出lee先生他们，也到得到那项研究。”
空·逸远坐在老板椅上，用感慨的语气说道。
伊希莉娅指尖轻敲桌面，语气颇为冷然的说：“逸远学长你应该早有猜测吧？为什么让我来提？”
逸远学长眉毛一挑，说道：“你也知道是猜测，我提的话是要负责任的，这种事当然是别人提最好，而且最好是一线人员提，不仅有详尽的调查，还有大胆却很有可能的猜想。”
呵呵，该死的官场人情世故。
“也就是说，你只是直觉认为，但没有确切证据，于是利用我来调查，自己好去处理顺手的事情，把繁琐的事情扔给我。”伊希莉娅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咳咳，实话说吧，”空·逸远的神色严肃起来，“那天从斯威夫特地下室回来以后，我便认为lee先生的那项研究最重要，大漩涡追逐者肯定是奔着那项研究来的，原初想要的东西，我们更想要，只是一开始从面上看和原初的关联性很低，必须运作一下才行，这期间瞒着你确实是我不好，可白鹰学院内部的问题比你想的还要复杂，我不得不这样做。”
“这是我拿到的新情报，你看一下吧，其实从记忆魔晶里提取出生长因子的研究报告在学院的历史上有不少，但都被认为是实验操作不当导致的，因为除了当事人那一次出现了该现象，其他人包括当事人都无法再次复现同样的结果。”
他将一卷文件递给伊希莉娅，少女接过文件查看起来。
“能够稳定的再现结果，便是这个‘lee先生’……或许是因为大漩涡靠近的缘故。”
“你的意思是说，Lee先生的研究是最近才成功的，而成功的原因是因为大漩涡这个原初生物的靠近。”伊希莉娅道。
“不错。”他点点头，“而且，他恐怕已经用这些生长因子做过了什么实验，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在一些报告里提到，和lee先生交战留下的原初教徒尸体，有一些有严重的物理伤害是徒手造成的。”
她还真没有注意到，不过如果是徒手击杀的对方，那么除了像空·逸远这样魔武双修的魔法师之外，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人体实验。”
“不错，这可能就是Lee先生没有向学院求助的原因之一……不过这一点要需要更多线索来证明。”
“准备一下吧，中午过后，休息一会，一点半出发前往图松城，学院的支援也在路上了，我们在那里会和。”
“知道支援的是谁吗？”
“目前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