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看！”
她凶巴巴地瞪我，薄雾蓝色长发上还粘着片薯片，“你们又在密谋什么呢?姓柳的，你别离梁安那么近！”，她T恤背后印着"HAPPY"的荧光字母，在昏暗走廊里幽幽发亮。
我叹了口气：“你怎么来了?是洛浅浅带你来的吗?”
“吃这个！”
她突然从兜里掏出个东西砸过来，我下意识接住，是包话梅糖，生产日期还是今天的。
柳辞突然轻咳一声，我顺着她视线看去，差点笑出声。端木璇的袜子居然穿错了，很明显长短不一致，并且鞋带像海带一样拖在地上。
她顺着我们目光低头，耳尖“唰”地红到脖子根：“这、这是最新穿法！”
这时洛浅浅提着茶壶优雅地走来，月白色旗袍上的暗纹在光线下像流动的水墨画。我刚想打招呼，端木璇这傻孩子突然转身，背包带"啪"地扫翻茶壶，时间仿佛慢镜头，我看着那青瓷壶朝我飞来，滚烫的茶水在空中拉出晶莹的弧线。
“小心！”
柳辞一把拽开我，结果自己手里的菊花茶飞了出去。塑料杯在空中划出完美的抛物线，正好扣在端木璇头上，冰块顺着她的衣领滑了进去。
“啊！”
端木璇像触电一样跳起来，薄雾蓝的头发上挂着花瓣，活像个人形饮料杯。她气急败坏地甩着头，水珠溅得到处都是。
洛浅浅手腕一翻接住茶壶的动作比我昨天玩的某个开放世界游戏的CG还流畅，但此刻她的嘴角明显在抽搐：“璇璇你……的新发型很别致。”
幸好这家餐厅服务十分到位，服务员姐姐带着端木璇简单收拾了一下，我向洛浅浅快速说明了房间内的情况，以及赵明阳刁钻的要求和态度。洛浅浅点点头，做好了心理准备。
会议室里，建筑工程学院会长刘墨正在手机上画着什么，看到我们进来，他推了推金丝眼镜：“正好，我在讲解这次宣传视频的场地分配方案。”他手中的激光笔在投影布上画出一个巨大的饼图，文学院和法学院的区域被压缩在角落里，理工科各院占据了四分之三的空间。
“根据各学院人数和学科排名，”刘墨的激光笔在数据上划着圈，“文学院只需要负责诗词朗诵这种小型活动就够了，而法学院，多半又是照着稿子念吧。”
我正想开口，洛浅浅已经轻轻放下茶壶，瓷器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刘会长似乎忘了，去年招生宣传视频中最受欢迎的是文学院的汉服巡游。”
她翻开笔记本，指尖点在一组数据上，“观看汉服巡游这段的人数是建筑模型展的三倍，而且...”她突然转向我，“梁安，你们法学院是不是需要特定场地？”
我立即会意，调出柳辞准备好的资料：“没错，我们这次邀请到了十五位名誉校友，通过外景拍摄与室内模拟法庭，展现法学院最好的一面。”我故意把“名誉校友”四个字咬得很重。
校学生会长赵明阳突然插话：“但商业价值呢？我们拉到的赞助商更看重...”
“赞助商？”
洛浅浅轻笑一声，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叠纸，“这是文学院与市博物馆的合作意向书，他们愿意提供全套明代服饰真品，作为宣传内容的一部分。”她顿了顿，“当然，如果各位觉得传统文化没有“商业价值”的话...”
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我注意到刘墨的嘴角抽了抽，而赵明阳正疯狂地在上计算着什么。
“阿嚏！”
端木璇突然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从她外套里飞出来半包纸巾和...一根棒棒糖？全场死寂中，柳辞默默递过去一包新的纸巾，上面印着“雪城大学法学院”。
赵明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浅浅，要我说，你们文学院的纪律该整顿了吧?这种素质怎么能...”
“比起某些人在预算表上动手脚，”洛浅浅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耳边碎发，“一根棒棒糖似乎不算什么大问题？”，她的目光扫过赵明阳瞬间变色的脸，“上周的校学生会的报销单，同一家店同一天开了三张发票，真巧呢。”
刘墨突然拍桌而起：“够了！我们是在讨论正事！”
我慢悠悠地站起来，调出早就准备好的方案：“其实我有个提议。”
投影仪上显示出融合方案，“文学院的汉服巡游可以和建筑工程的学院的古建筑模型展联动，经管学院负责商业开发，我们法学院做好专业讲解。”我指向效果图，“这样既能展现传统文化，又能创造商业价值。”
洛浅浅眼睛一亮，补充道：“可以在广场设置互动区，让学生家长在开放日试穿3D打印的改良汉服，并与建筑模型合影。”
赵明阳突然发言：“如果做成AR体验，赞助商也许会更感兴趣...”
“而且可以收集学生家长的意见。”
刘墨推了推眼镜，语气明显缓和了。
就在气氛逐渐融洽时，我突然感觉脚下一沉。低头看见端木璇的鞋带不知什么时候和我的缠在了一起，而她正试图偷偷解开，结果把我们俩扯得一个踉跄。
在所有学生会会长的注视下，我们像连体婴般摔向投影仪，会议室里爆发出哄堂大笑。端木璇涨红了脸，却在看到我和她滑稽的样子后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吧。”赵明阳无奈地摇头，“就按这个方案执行。”
洛浅浅优雅地举起茶杯：“为了跨院合作。”
“为了不赔投影仪。”我小声补充，换来柳辞一记肘击。
在一片笑声中，我们终于达成了共识。虽然过程有点混乱，但结果似乎还不错？至少这次，应该不用我自掏腰包赔设备了...大概。
会议结束后，校学生会会长赵明阳突然拍了拍手，笑容满面地说：“各位今天辛苦了，我请大家去KTV放松一下，就当是庆祝跨院合作达成！”
端木璇立刻举手欢呼：“好耶！我要唱《富士山下》！”
我扶额叹气：“你上次唱完，隔壁包厢的人投诉我们扰民……既然徐会长盛情邀请，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本来想找借口溜走，但作为法学院代表，这种场合不去似乎不太合适，于是，我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大部队。
包厢里霓虹灯球旋转着投射出迷离的光斑，赵明阳借着递话筒的动作，手指装似无意地擦过洛浅浅的手背。我注意到洛浅浅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但她脸上依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浅浅，这首《广岛之恋》我们一起唱怎么样？”
赵明阳的声音刻意压低，带着令人不适的亲昵。他今天喷了过多的古龙水，混合着KTV包厢特有的酒水气味，在空调房里显得格外窒闷。
洛浅浅将话筒轻轻推回茶几：“抱歉，我不太会唱流行歌曲。”
“怎么会呢？”赵明阳突然倾身，手臂搭在她背后的沙发靠背上，形成一个充满压迫感的半包围姿势，“文学院才女不是应该...”
“《广岛之恋》是1997年的电影主题曲，”洛浅浅突然抬眸，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讲述的是法国女演员与日本建筑师的不伦之恋。赵会长选这首歌，是觉得这个题材很适合校学生会团建？”
包厢里的空气瞬间凝固。端着果盘的端木璇僵在原地，西瓜块从牙签上滑落。柳辞的拇指悬在点歌屏上方，液晶屏因为长时间未操作开始闪烁待机提示。
赵明阳的表情像被打翻的调色盘，最终定格在一种恼羞成怒的酱紫色。他猛地抓起啤酒瓶灌了一口：“洛会长是不是太敏感了？普通联谊而已。”
“普通联谊需要把手放在女同学大腿上吗？”
洛浅浅的声音不轻不重，恰好让整个包厢都听得清清楚楚，“六月四号晚上十点，文学楼后门监控拍得很清楚呢。”
我握紧了玻璃杯。原来这就是她虎口那道纸页划痕的来历，通宵翻看监控记录时被档案袋割伤的。
赵明阳的瞳孔剧烈收缩，啤酒泡沫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纪梵希衬衫上，他突然暴起，酒瓶重重砸在茶几上：“你他妈还查监控？”
玻璃炸裂的脆响中，洛浅浅慢条斯理地从旗袍立领里抽出一支钢笔，我认出那是文学院特制的录音笔，笔帽上的玉兰花徽记在彩灯下泛着冷光。
“作为文学院的学生会会长，我有义务保证文学院的正常秩序。”
她将钢笔轻轻放在碎玻璃旁，“要么我把那件事说出来，要么我将那段监控交给教导处。”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赵会长应该很在乎自己的形象吧……”
“呵，洛浅浅，少装清高了，你一直巴结梁安还不是因为他母亲是检察院的……”
我正低头擦拭桌子上的水渍，突然听见“啪”的一声脆响，抬头就看见赵明阳捂着脸，洛浅浅的手还悬在半空中，包厢里的音乐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你他妈敢打我？”
赵明阳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今天喷的古龙水味道浓得能熏死蚊子，现在混着酒精味更让人窒息。
我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手机。作为法学院的学生，录音是我的职业病，幸好刚才进包厢时就按下了录音键。
“赵会长，请你尊重我。”
洛浅浅的声音很轻，但我看见她旗袍立领下的锁骨在微微发抖。她今天带了那支文学院特制的玉兰钢笔，笔帽在霓虹灯下闪着冷光。
赵明阳一把抓起桌上的啤酒瓶：“尊重？你算什么东西？信不信我让你明天就滚出学校？”
我皱了皱眉，这场景简直像极了刑法课上讲的“酒后寻衅滋事”案例。端木璇在旁边拼命给我使眼色，嘴型夸张地说着“做点什么”。
“各位冷静。”
我站起身，顺手打开室内的正常照明灯。包厢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声。“赵会长，根据《民法典》第...”
“少他妈跟我拽法律条文！”赵明阳把酒瓶重重砸在桌上，玻璃渣溅到我鞋面上。我低头看了眼新买的皮鞋，突然有点心疼。
我举起手机晃了晃：“刚才的对话我都录下来了，包括你说“文学院才女不是应该很会唱歌吗”这句，结合你当时的肢体动作，已经构成性骚扰的初步证据。”
赵明阳的表情像是生吞了只苍蝇。他伸手要来抢我手机，我侧身避开，不小心撞翻了果盘。西瓜块精准地掉进他衬衫领口，红彤彤的果汁顺着脖子往下流。
“《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三条。”
我往后退了半步，确保站在监控范围内，“对正在实施不法侵害的行为人，采取必要防卫不构成违法。洛会长刚才的行为完全合法。”
柳辞突然插话：“需要我现在给学生处打电话吗？”她亮出手机屏幕，上面赫然是通讯录界面。我瞄了一眼，其实她根本没拨号，这女人演技真不错。
赵明阳的脸色从猪肝红变成了死人白。
他扯松领带的样子让我想起去年模拟法庭上那个输掉官司的被告。
“行，你们牛逼。”
他抓起外套时撞倒了麦克风架，刺耳的嗡鸣声里，他最后瞪了我一眼：“梁安，你给我等着。”
门摔上的瞬间，端木璇突然开始鼓掌：“卧槽梁安！你刚才帅炸了！”
我腿有点软，赶紧坐下灌了口冰可乐：“别高兴太早，他迟早会报复回来。”
洛浅浅轻轻把钢笔收回：“录音是真的？”
“当然。”我晃了晃手机，“从进包厢就开始录了。”看到她惊讶的表情，我补充道：“法学院生存守则第一条，随时保留证据。”
柳辞突然把话筒塞给我：“别聊了，唱歌。”
“唱什么？”
“《说好不哭》怎么样？”她指着屏幕上赵明阳刚才点的歌单，“特别应景。”
端木璇已经切了《千年泪》，前奏响起的瞬间，我们三个同时笑出了声。
洛浅浅低头整理旗袍上的褶皱，但我看见她嘴角微微翘了起来。灯光扫过时，她锁骨上那道淤青格外明显，我突然觉得，刚才应该让赵明阳多赔一份精神损失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