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的吃相不似在安采瑶面前表现得那般豪放，而是多了几分慢条斯理。

她在边吃边思考。

洛清雨，女帝安采瑶的老师洛太傅的孙女。

年仅十九岁就当上内阁辅臣，有人说这是因为她是女帝的儿时玩伴，有人说这是因为她出身洛家，有个好爷爷。

洛清雨能力如何，苏玖不了解，也不会妄下判断。

可是苏玖了解安采瑶。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作为大乾历史上第一位女帝，安采瑶登基后肯定要组建忠于她本人的班底，但也不至于到用人唯亲的程度。

御驾亲征三年，安采瑶亲手提拔的少壮派军官，对上自己那是一打一个不吱声，却给自己培养的徒弟造成过不小的麻烦。

因此苏玖认为，洛清雨至少是有些才干的，如果仅凭显赫家世和与女帝的私交，给了机会也不中用，或许能混个闲官当当，内阁辅臣就别想了。

洛清雨和洛太傅属于文官集团，不像武将可以捞取军功直接从战争中获益，但考虑到这对爷孙对安采瑶的重要性，顺着他们这条线深入调查应该是个不错的思路。

洛家算是安采瑶的左膀右臂，如果能离间这二者，对自己的计划大有裨益。

不过苏玖也只是想想。

讲个笑话：有人向安采瑶告密，别的大臣要谋反，别的大臣没了；有人向安采瑶告密，洛家爷孙要谋反，告密者没了。

孰忠孰奸，朕尚能明辨.jpg

当年先皇那老登驾崩，皇位争夺局势尚不明朗之时，洛太傅可是第一个站出来拥护还是长帝姬的安采瑶。

过去没有女子登基为帝的先例，洛太傅此举冒天下之大不韪，不仅受到同僚讥嘲攻讦，就连几位故交都站出来表示与其割席断义。

从现在看来，这是一场非常成功的政治投机；但对于当时的整个洛家，这个决定过于冒险激进。

想要成为新贵，去开创一个家族，需要敢拼需要狠辣甚至需要莽一波；但想要守护并延续一个家族，更重要的往往是不犯错，尤其是在大是大非上。

一次失误，弄不好就会赔上家族不知多少代积攒下来的名誉和财富，让于岁月长河中沉淀的底蕴尽数灰飞烟灭。

有传言，洛家前朝时便已存在，见过王朝更迭家国兴衰，这些道理不可能不懂。

但不管怎么说，现状是洛家与安采瑶在政治上深度绑定，挑拨双方关系难度极大。

洛家是块硬骨头，最好是能放到后面慢慢啃。

人族的战争利益集团，说到底是被利益吸引捆绑到一起。

在确定具体目标后，苏玖的计划是，先想办法扩大他们彼此间的分歧，让他们结不成铁板一块，而是狗咬狗，待到他们内斗消耗一波，自己再设计将剩余的逐个击破。

……

安采瑶和洛清雨来到御书房。

安采瑶的面色随着烛火摇曳而明暗变换，打开一系列防护阵法，询问道：“洛卿，情况如何？”

洛清雨递上通讯玉符。“这是‘冥蝶’传来的消息，请陛下过目。”

“冥蝶么？”安采瑶喃喃着接过通讯玉符。

三年前，安采瑶可不是一拍脑门便决定御驾亲征，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在正式动身前，少女还做了许多筹谋，比如收集与苏玖相关的情报仔细研究，以及派卧底前往妖域。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身为穿越者，怎会不懂巧妙利用信息差，以更小的代价获得胜利。

当然，安采瑶干不出明晃晃地将“人”派去妖族卧底这么抽象且侮辱对面智商的事情，她给精挑细选的每名卧底都准备了化妖散。

堕妖有三法：血染，心污和气渡。

让人服下混合了妖族之血的化妖散，是为“血染”。

此法更适合不曾修炼的普通人，已然通过吸纳灵气完成洗经伐髓的修行之人使用，会出现何种副作用难以预料。

安采瑶将风险与众人讲明，并承诺会照顾好他们的家人，此外，还给了他们足够的思考时间和拒绝的权力。

十天后，一支押送“妖族奴隶”的小队从大乾边陲重镇出发，遭到妖族抵抗军袭击，押运官兵四散溃逃，而那些“奴隶”被妖族抵抗军接纳。

见行动顺利，安采瑶又用类似的方法往妖族送了几批卧底。

这些卧底大多牺牲在接下来的三年战争中，只有少数生存了下来，代号“冥蝶”的少女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这位化为蝶妖的姑娘来自洛家，本名洛云烟，据说深受苏玖的信任，经常被苏玖带在身边。

安采瑶打开冥蝶传回的情报，认真阅览。

“在短短一个月内，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吗？妖域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啊……”半晌，她放下通讯玉符，自言自语道。

简单来说，就是停战之后，妖族各方势力都心思活络起来，盯上了苏玖夺回的地盘和掌握的抵抗军，如果只有三皇之下的那些氏族部落，苏玖还能镇压得住，可是三大皇族也下场了。

在一次交涉之后，苏玖气得当着冥蝶的面骂了神凰族聆渊尊上半个时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苏玖虽然是只狡诈狠厉的铁血母狐狸，但终究是斗不过皇族，被丢到大乾，还差点被卖去秦楼楚馆。

或许是顾虑苏玖在抵抗军中的威望，这件事处理得很低调，上层下令全面封锁消息。

……

苏玖吃饭吃得津津有味。

三年前，自己率军救下几车“妖族奴隶”，因为觉得那些家伙莫名有点“人里人气”的，就留个心眼调查了一下，结果发现他们竟然是新登基的女帝安采瑶送给自己的一份“大礼”。

可能是认为计划并未被自己这边识破，女帝之后又陆续送了几批间谍过来。

好在自己从尊上那里得知了化妖散的存在以及甄别的方法。

当时苏玖花了一晚上考虑该如何处置他们。

如果当众揭穿他们的间谍身份，看似能够很好地解决问题，实则不然。

抵抗军在与大乾战斗中不断壮大，这个时候自己说，我们吸纳的一批妖其实是来自大乾的间谍，会有什么后果？

打击士气就不说了，更深远的影响是，这会摧毁将士之间的信任，甚至以后大家闹了矛盾就相互怀疑指责对方是大乾派来的间谍……

有些事，口子一开，后患无穷。

而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思来想去，苏玖决定不要打草惊蛇，而是带着几个徒弟，暗中对付那些间谍。

徒弟们主要负责好好看好好学，毕竟这样的教学机会可不多。

间谍中的大多数被自己安排去前线，让他们大乾人和大乾“妖”互相消耗。

苏玖还故意保留了一部分。

一方面是为了麻痹安采瑶，另一方面，自己偶尔也会通过他们给大乾传递一点点假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