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点读……”
柳依梦急切的声音在耳边催促。
“肯……肯定会喜欢的……”
她说话断断续续，声音颤抖，带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缓慢。
刚才还觉得烦躁，现在只剩下恐惧。
江晨宇眼角抽搐了一下，最终还是睁开了眼。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被恐惧吞噬的理智，尖叫着让他听话。
视野恢复，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白纸，上面黑色的字迹仿佛活了过来，在他眼前扭动跳跃。
是的，像在跳舞。
纸上的字扭曲着，模糊不清，仿佛刻意隐藏着真面目。
江晨宇皱紧眉头，努力想看清，却怎么也辨认不出那些晃动的字形。
忽然，他明白了为什么看不清。
‘啊……’
泪水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滚烫地划过脸颊，留下灼烧般的触感。
“啊，啊……”
柳依梦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
“为……为什么哭啊……”
唰。
一只冰凉的手轻轻覆上江晨宇的脸，带着凉意的手指擦过他湿润的眼角和脸颊，试图冷却那份滚烫。
“乖……乖孩子，不哭，不哭……”
手指划过皮肤时带着些微粗糙感，像是没修剪过的指甲边缘，还有指尖上似乎结过痂的硬块，带来一丝刺痛的寒意。
江晨宇的眼神微微下移。
“别……别哭了……”
她的指尖抹去他不断涌出的泪水。
“蜜……蜜蜂先生哭了，我……我也好难过……”
柳依梦的声音也带上了哭腔，仿佛被他的情绪感染。
江晨宇的视线继续下垂，目光最终落在了她手腕上——那因为衣领翻卷而露出来的一小截皮肤。
只一眼，江晨宇的瞳孔骤然收缩，被恐惧淹没的心神瞬间被一股寒意冻结，猛地清醒过来。
“啊！”
他喉咙里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没，没事！没事！”他立刻改口，泪水也奇迹般地止住了。
“啊……？”柳依梦茫然。
“对不起，对不起……”
“……啊？”
江晨宇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语无伦次地说道：“文！稿子要读，对吧！好，我读。我现在就读……！”
“啊？呵呵。好啊……”
柳依梦似乎没察觉他态度的剧变，一听他要读稿子，声音里的哭腔立刻消失了。
“这……这里我拿着，你……你读完就告诉我哦……？”
稿纸被递到眼前，江晨宇却无法集中精神。
他脑子里全是刚才看到的景象。
‘伤痕……刀割的伤痕。’
她手腕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划痕，明显是自残留下的。最上方的一道疤痕甚至还是鲜红色的，像是新伤未愈。
那些自残的痕迹像是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情绪波动，只剩下冰冷的理智在尖叫：不能再哭了，不能刺激她。
求生的本能彻底压倒了恐惧，他的精神被强行唤醒。
手腕上的伤疤仿佛在无声地警告他：“我随时可能失控。”
“咕噜~”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干涩的喉咙有些发痛。
必须听她的话，必须让她以为自己在读。
江晨宇强迫自己看向那些扭曲的文字，眼珠机械地左右移动，假装在阅读。
感觉像过了一两分钟，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平稳：“下一页。”
哗啦。
纸张翻了过去。
还好，她似乎相信了。
‘只要这样……’
只要不停地翻页，或许就能撑过去。
“下一页。”
“下一页。”
“下一页。”
一页，两页，三页……随着页码增加，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开始觉得，只要自己顺从地“读”下去，这个女人或许就不会伤害他。
狂跳的心脏渐渐平复。
就在这时。
“下一页。”
“……蜜蜂先生。”
他心里咯噔一下。
声音冰冷，毫无起伏。
机械翻页的手停了下来，他甚至能感觉到脖颈处拂过的呼吸似乎变得粗重了。
江晨宇僵硬地转过头。柳依梦的表情阴沉得可怕，眼神里闪烁着令人不安的光。
又要来了，她又要发作了。
江晨宇的大脑飞速运转。
‘怎么了？我哪里做错了？’
他一直模仿着阅读的动作，只重复着“下一页”，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举动。
紧张感再次攫住了他。
“……嗯？”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迎着她的目光，尽量柔声反问。
柳依梦死死盯着他，眼神闪烁不定，开口道：“你是认真在读，对吧？”
她在怀疑他敷衍。
‘这家伙，太敏锐了……！’
这种直觉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江晨宇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当然在认真读。那个，从女王蜂那里逃跑的部分，写得很紧张，很不错。”
他努力回忆着刚才视线扫过时捕捉到的只言片语，硬着头皮编造着。
柳依梦看着他，似乎不太满意，眉头紧锁，轻轻摇了摇头。
“不……不对……你没认真看……”
“我看了。”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利刺耳。
“不对啊啊啊！！！”
砰！
柳依梦突然爆发，拿着稿纸的手狠狠砸在江晨宇的胸口。
“呃！”
他只觉得胸口一闷，呼吸瞬间被堵住。
“咳……咳咳……”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眼角再次泛起生理性的泪花。
喘息间，柳依梦尖锐的声音狠狠敲打着他的耳膜。
“没看……你根本没看……！！！”
“对不起……对不起……咳……”
柳依梦用稿纸死死抵住他的胸口，眼神凶狠地瞪着他。
“因……因为没认真看……惩罚……没认真看的惩罚……”
她表情扭曲，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扭转着手中的稿纸，压迫感让江晨宇几乎窒息。
胸口的剧痛和耳边粗重的喘息交织在一起，折磨着他的神经。
“我……我会认真……呼……看的！会看！！！”
江晨宇在窒息的边缘挣扎着，近乎哀求地喊道。
咔。
压迫感骤然消失。
呼吸稍微顺畅了些，他连忙大口喘息，补充着刚才失去的氧气。
“我……我不信……”
柳依梦拖长了声音。
江晨宇看过去，她正一脸不悦地瞪着他，但转瞬间，她的神情又变了。
她盯着江晨宇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眼睛倏地睁大，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
“啊……！”
呵呵。
笑声里带着病态的愉悦。
“那……那样就好了~！”
“什么？”
这个女人又想干什么？
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
江晨宇不安地看着她。
柳依梦笑意盈盈地说：“大……大声读出来吧！”
“……什么？”
他是不是听错了？
“让……让我知道你……你在读……大……大声读出来……！”
‘该死……’
怎么突然变成朗读会了？
江晨宇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期待光芒，知道自己一旦拒绝，那双眼睛会瞬间从期待转为疯狂。
他没有选择。
一股无力感席卷全身。
他只能点头，僵硬地应道：“好……”
“呵呵……”
柳依梦满意地笑了起来。
江晨宇看向稿纸的第一页，看来得从头开始了。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自暴自弃的心情，开口念道：“巨大的，堪比大楼的虫子……”
***
柳依梦痴痴地注视着大声朗读的江晨宇。
细长的单眼皮，高挺的鼻梁勾勒出流畅的侧脸线条，嘴唇微微张合，念着她写的文字。
‘好……好喜欢……’
清秀的脸上，五官恰到好处。
虽然第一眼看上去有些凶，但她知道，这个人不像外表那样，他内心很温暖。
那双细长的眼睛在读她的文字时会温柔地弯起来，嘴角会带着笑意，那双手会为她、只为她写下温暖的话语。
巨大的满足感充斥着她的心房。
第一次去找他，躲在床底下偷偷看他的时候，她紧张得快要窒息。
她本以为会看到一张温柔微笑的脸，结果却发现他看起来有点吓人。
但那一刻，她想起了他为她写下的那些温暖文字，那张略显凶狠的脸也就不再可怕了。
“赫拉，我必须拯救人类。”
他低沉的嗓音仿佛带着回音，渗入她心底。
怦怦！
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啊啊……被听到怎么办？’
她的脸颊发烫，羞涩不已。
救下这个人，一定是她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太好了。
她绝不会放手。
只要和他在一起，未来的人生一定充满幸福。
她要和他共度一生。
也许现在彼此还不了解，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偶尔会犯些小错误，但没关系，她会慢慢教导他，让他少犯错。
‘嗯……没有人一开始就能做得完美的。’
看来他被那些虫子污染得太久了。
她要好好引导他，督促他，让他快点清醒过来。
柳依梦带着极致的满足和成就感，身体微微颤抖着，凝视着他。
“快逃。”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他跳过了一段没读。
她伸出手，轻轻捏了一下他的侧腰，示意了一下。
江晨宇的视线立刻转了过来，眼神微微颤抖，嘴唇抿成奇怪的形状，似乎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啊！是太紧张了，不小心跳过去了吧！’
看他不停咽口水的样子，明显是紧张了。
原来他这么容易害羞。
‘好可爱……’
柳依梦这么想着，脸上露出笑容，轻声说：“这……这里！你没读就……就跳过去了！”
“这里……吗？”
“对！”
那是女王蜂的怪叫声，是她笔下主角一行人逃跑时，愤怒的女王发出的咆哮。
“啊哈……”
她看到他的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然后开始读那段文字。
“吱……吱呀啊啊啊~！吱啊啊啊啊啊啊！！！”
“呵呵……”
太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