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为其收敛好一切，做好安葬的准备工作，艾莉娜失魂落魄地走进治疗间。

尽管来到布莱恩身边时，她已经调整好表情，挤出了笑容，但眉宇间的疲惫与哀伤之色，依旧无法掩盖。

检查了一下布莱恩的身体没有任何异样，艾莉娜推着他离开了治疗间——为了对付哈里森，今天艾莉娜完成每日任务便回来了。

如今，则是补回后半的行程。

“布莱恩，你还记得吗，刚认识三个月时，我们在弗雷德镇遇到的那群冒险者……”

出到外面，感受着自然风的吹拂，艾莉娜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便如往常一般有感而发。

（那一次啊。）

布莱恩瞬间明白了艾莉娜为什么要提起这个。

那是他们头一次和外面的队伍配合，也是头一次遇到比较棘手的敌人。

此前艾莉娜只有和骑士团配合进行大型作战的经验，那一次突然和只会野路子的冒险团配合，就非常不习惯。

出于好心，她找冒险团的人提了很多意见，然后被笑话了。

什么不愧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什么真是不谙世事的圣女殿下……一时间，营地里充满了阴阳的怪气。

虽说布莱恩那时候还一心想要赶走艾莉娜，但考虑到对方怎么都算是己方一员，所以后来由他出面好好表现了一番，为勇者小队挽回了尊严。

可惜艾莉娜非但不领情，反而来找布莱恩问罪：

“为什么要用这种旁门左道？”

为了更好地打脸对方，布莱恩采取的是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在冒险团最擅长的领域压倒他们。

包括但不限于使用偷窃、潜行、闪光弹、烟雾弹、毒气等魔法和手法。

这对向来认为勇者是正光伟的艾莉娜而言，自然是无法接受的。

“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你的意思是，只要结果是好的，就算是违法的手段，也没有关系？”艾莉娜无法接受。

“能用合法手段解决那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不能，或者效率太低，我会优先考虑使用最好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这是准犯罪者的发言，你可是勇者！”

布莱恩也来气了，毕竟他才刚帮艾莉娜出了一口气，便再次采用了对付冒险团的办法：

“你也只会说漂亮话了，遇到危急情况时，你还能如此挑三拣四？还有，你该不会真觉得自己光属性魔法很高贵，很正派，很纯洁吧？”

随后，布莱恩在他面前施展了一记圣光之刃。

本该用来驱魔，只对黑暗生物才起效的光刃魔法，居然像风刃一般把巨石平整地劈成了两半。

“你光属性魔法能治疗胆结石，你该不会以为是因果级别的消除或者净化吧？”

布莱恩又施展了一发圣光弹。

同样以驱魔为主，冲击力最多只有几十斤的光弹，一下就把两块巨石轰成粉齑，还在地面留下了一个大坑。

艾莉娜惊呆了。

“你所谓的旁门左道，无论光属性魔法，暗属性魔法，还是五种自然属性魔法，我都能做到……力量从来就不分正邪，只取决于使用的人如何运用，运用力量的是怎样的人！”

说完，布莱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是想要耍帅装高人，二是他觉得继续和艾莉娜吵下去，只是单纯浪费时间。

反正固执的艾莉娜是不会听劝，也是不会改的——

“多亏了你，那时候我才明白到，自己以前对于魔法的认知和运用是多么肤浅和狭隘。”

如春风拂面般的温和声音，把布莱恩从追忆中拉回现实。

由于队里的攻击手足够多，几乎不用艾莉娜做治疗和辅助之外的工作，所以直到刚才，布莱恩才知道艾莉娜一直有在努力拓宽魔法的运用范围，还达到了远超他想象的水准。

（真是了不起。）

布莱恩衷心叹道。

此前他还有些担心，自己无法动弹时，若是遇到魔族或者别的什么歹人时，艾莉娜无法好好保护自己。

如今看来，是他多虑了。

即便没了他，艾莉娜也能好好过日子。

（这样就好。）

布莱恩微微一笑，心满意足。

但艾莉娜显然是不满意的。

“那之后我私底下做了很多练习，很多尝试，也仔细地去观察你的做法，心想至少要跟上你们的步伐……”

这么一说，布莱恩突然想起在与冒险团分别之后，艾莉娜和他们的配合就开始变得越来越好。

当时布莱恩只道是关系变熟的正常现象，便不以为然……不，还沮丧了好一阵子，因为这样就不好把艾莉娜劝退了。

可如今仔细一想，艾莉娜跟上的岂止简单的配合，就连他们的旁门左道，各种奇思妙想，都一点点跟上，甚至后来都能做到预判了。

而艾莉娜起初平平无奇的治疗和辅助魔法，其实也在不断进步，愈发变得舒适……只不过他身在福中不知福罢了。

巧合的是，艾莉娜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一直都想帮上你，想成为你的助力……但我真是太没用了。”

没有的事。

“我明明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从小就读了很多书，掌握了许多的知识，却没能养成独立思考的能力，被长辈们左右自己的判断和认知。”

大部分人都这样，自小就被家长所摆布，你不是第一个。

“好不容易遇到了你，好不容易才有你为我展示世界的全貌，我却踌躇不已，畏手畏脚，花了四年都没有跟上来，连与魔王一战，都无法为你分忧。”

你已经非常努力了。

“就连刚才也是，明明早就看出了哈里森的可疑之处，明明证据什么的根本就不重要，但我还是怀了侥幸心理，出手前还犹豫了一下……”

艾莉娜再也忍不住，后悔的泪水如泉涌出。

（没关系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到底还是相处了一年的队友，哪怕关系没有多亲密，若不是对方试图杀死自己，不然布莱恩也想放对方一马。

而身为圣女，且向来善良仁慈的艾莉娜，居然会为了他的安危，而真的对哈里森下手……哪怕犹豫过，也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布莱恩没有怪责她的理由，也不打算要求她做更多了。

毕竟整个过程中，艾莉娜都在逃避刚刚从哈里森那里了解到的一个事实。

布莱恩也不希望艾莉娜提出来。

和祂们为敌什么的，他一个人来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