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女，看你这么纠结，我来给你一个提示吧，我刚刚说的是真话。”
我注视着他唇角讥诮的弧度，那里始终凝固着与两个多月前初见时如出一辙的弧度。
“少爷，你说真话的概率和你身上的雪松香会出现在旧板楼的概率相当。”白了没安好心的颜冬一眼，攥紧手里最后一枚硬币的我冷笑一声果断选择了摇头，“所以绝对不是黑桃5。”
“啧，我都说是真话了。”他忽然倾身向前，轻轻转动卡牌露出一张黑桃5，嘴角同时扬起跟我脸上凝重表情截然相反的弧度，“林玧夏，听我的话准没坏处。”
“你想听什么秘密。”没有搭理颜冬挑衅式的发言，我只是刻意用平静的表情盯着他的眼睛。
“第二个秘密。林玧夏，你为什么要一直用这种……”凑过来的他突然用扑克牌尖挑起我垂落的发丝，鼻翼翕动的嗤笑混着新纸牌的油墨让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闻起来像过期茉莉茶包的洗发露？”
指甲微微陷进掌心，喉咙有点发紧的我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这才认命般地道出了实情：“因为妈妈夸这味道像夏天晒过的被子。”
“你妈妈夸好闻……”他轻声重复了一遍我刚刚的回答，“林玧夏，你心里就没点自己的主见吗？”
“不需要，不过是一瓶洗发露而已，既然妈妈喜欢……”
“如果我爹说讨厌呢？”
“颜叔叔？”不明白颜冬忽然问这个问题的意义，和颜叔叔接触了这么多次，他是一位对我相当和蔼可亲的长辈，我不记得他什么时候有流露出半点对我身上味道的嫌弃。
见我微微皱着眉头，颜冬只好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说万一，他说他讨厌这个味道，我又喜欢这个味道，你会怎么选？”
我其实不是很能理解他的想法……
为什么他会觉得他在我心里有资格跟颜叔叔相提并论？
所以，我几乎是做出了脱口而出的回答：“当然是换掉，毕竟颜叔叔救了妈妈和我的命。”
“没意思。”颜冬嘟哝着靠回了沙发上，可脸上的讥诮却似乎收敛了一些，“我还以为你会稍微犹豫一下再这么回答来着。”
“犹豫不影响结果吧？而且既然少爷知道答案为什么还要自取其辱？”
“因为一时兴起。”颜冬道出了一个让我实在有些无言以对的敷衍回答。不等我说话，他又摆了摆手，“继续，发牌。”
第三场我重新调整了策略，选择了激进的打法，尤其是抽到可以一口气吃掉对面三张牌的红桃之后，我将总点数硬是堆到了20才选择停牌。
“少爷，总共20点，底牌是红桃J。”
“13点。”颜冬亮出两张3的明牌时腕骨凸起凌厉的弧度，而我的茉莉头绳的红发带正扫过桌面上的筹码堆，“林玧夏，你赢了。”
“少爷，根据红桃的加注效果，你需要再将两枚硬币追加进奖……”话音未落，颜冬突然翻开了他的底牌，那竟然是一张黑桃7。
“别着急啊，林大管家。”手中一枚硬币坠地的清响中，他苍白的指尖掠过我即将收取的奖池堆，“黑桃反噬，我将一枚筹码移出游戏，当前奖池归我了。而且，你的筹码又归零了。”
黑桃……
确实，看起来收益最高的红桃实际上却是风险最大的花色，因为方块、梅花获得的硬币都是直接转移到对方筹码池，并没有像红桃那样需要先经过奖池，换言之黑桃最针对的其实是红桃。
没想到自己居然又掉进了颜冬故意挖的陷阱里。
就这么一脸无奈地看着他硬是反败为胜，然后注视着他坐直身子旋转着手里的硬币：“愿赌服输。第三个秘密，变成女生后，你最害怕的是什么？”
最害怕的东西……
头顶的空调在一片死寂中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就像我此刻有些混乱的心绪一样。
浴室蒸腾的热气里不敢睁眼的瞬间，菜场大叔突然热情的搭讪，公交车上如影随形的视线……无不在提醒着我这个被我刻意忽略的现实。
自己早已经是女生了，不再是那个能搬着一箱水一口气上六楼的男生了。
茉莉的红色发带随着垂下的脑袋贴在了颈间，垂下眼眸的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状态，可发出的声音却不如想象中的平静：“害怕发现这样活着……更轻松。”
颜冬指尖的硬币停止旋转，他的瞳孔微微收缩着，伸手将硬币轻轻放在了我面前的白色大理石桌面上：“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别没事摆出那种上坟的表情，轻松点活着有什么不好吗？”
看着眼前桌面上新放置的6枚硬币，默然良久的我抬起纤细的指尖轻轻划过眼前还沾着他掌心温度的硬币：“我也想轻松地活着，只是……没办法……”
“哪那么多有的没的，你就是想太多。有小爷罩着你，慌什么？都说了，十个你我都养得起。”颜冬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随后将那堆洗好的纸牌推到了我的面前，“继续。”
“嗯。”
第四场我稍微上手了一些，开始跟颜冬玩的也开始有来有回，期间甚至靠着一次黑桃反手吃掉了颜冬3枚筹码取得了8:3的大优势。
当又一次摸到红桃10底牌的时候，我瞥了一眼颜冬手里的两枚硬币以及他放在桌面奖池里的一枚硬币，有些犹豫要不要触发红桃的效果。
“林大小姐，看你这表情……”颜冬抛接硬币的弧光掠过他上挑的眼尾，“底牌是红桃？风水轮流转，用了小爷我可就输了嘿。”
虽然很想一局就把他抬走，可上一场最后被他用黑桃反杀的教训还历历在目，我实在是有点纠结要不要赌这一把。
还有他脸上现在这个明摆着想骗我上套的表情。
如果选择稳扎稳打放弃使用红桃的效果，我会少赢两枚硬币，这种情况下就算他的底牌是黑桃，在使用前也必须得丢掉一枚硬币，这样并不会改变他手里只剩3枚硬币的劣势局面。
算上刚刚被我选择移除游戏的1枚硬币，比分将会来到9:2，哪怕最糟糕的情况也是7:3。
所以没必要冒险，毕竟不管怎么说，优势在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