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里安的靴底碾过碎玻璃,发出刺耳的声响。赛琳娜走在他前面,机械义眼在黑暗中泛着冷光,像只夜行的猫。

"到了。"她突然停下,抬了抬下巴。

一座倒悬的教堂立在废墟中央,尖顶刺入地底,仿佛被某种力量硬生生按进了土里。铁栅栏上钉满了尸体——觉醒者的尸体。他们的胸口嵌着蓝晶碎片,拼出歪斜的字迹:

"背叛者的代价。"

风掠过,尸体轻轻摇晃,蓝晶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某种诡异的风铃。

赛琳娜嗤笑一声:"维斯塔的幽默感——把叛徒变成装饰品。那位蓝血大公建立的黑市,连教会都不敢轻易招惹。"

阿德里安没说话。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空洞的眼眶,绷紧的指节在黑烟中若隐若现。

"你知道吗?"赛琳娜突然开口,"维斯塔能在这片废墟上建立起这么大的黑市,却始终没能组建起一个像样的反抗组织。"她踢开脚边的一块碎玻璃,"因为觉醒者都是些固执的混蛋,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对的,就像你一样。"

地面突然渗出蓝晶粉末,如活物般蠕动,凝聚成一行文字:

"以记忆或寿命为抵,违者付半寿。"

赛琳娜撇了撇嘴,从怀里掏出一枚铜币,弹向半空。蓝晶粉末猛地扑上硬币,将它吞噬殆尽。

"上次来还是收钱,现在改收记忆了?"她啧了一声,转头看向阿德里安,"你选哪个?"

他没犹豫,伸出手。蓝晶缠上他的指尖,皮肤瞬间爬满皱纹,又在一秒后恢复如初。

赛琳娜挑眉:"一小时寿命?真慷慨。"

阿德里安没理她。他的手背上浮现出一道锁链太阳的纹章,泛着微弱的蓝光。

他们刚踏入黑市,一阵骚动就从右侧传来。

一名浑身嵌满圣光碎片的男人——那些尖锐的金属片刺穿他的皮肤,像是某种自虐的铠甲——猛地掀翻了一个老妇人的摊位。玻璃瓶砸在地上,淡蓝色的药剂汩汩流出。

"沉溺幻觉的废物不配活着!"他咆哮着,抓起一瓶药剂就要砸向老妇人的头。

阿德里安的黑烟本能地窜出,但比他更快的是——

三条蓝晶锁链从空中骤然降下,刺入男人的心脏、喉咙和右眼。他的身体剧烈抽搐,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头发灰白,脊背佝偻,像是被硬生生抽走了几十年的光阴。

锁链上浮现出一名蓝发女子的幻影,她唇角微扬,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我的市场,规矩高于真相。"

幻影消散,锁链撤回,只剩下一具衰老的躯体瘫在地上,喘息粗重如破旧的风箱。

周围的人群静默了一秒,然后继续各忙各的。有人甚至弯腰捡起老妇人散落的药剂,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赛琳娜吹了声口哨:"看到没?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这儿——够诚实。维斯塔的规矩让这群特立独行的觉醒者至少能维持表面和平。"

阿德里安的目光扫过那些冷漠的面孔,黑烟在袖口无声翻涌。

"这里聚集了上百个觉醒者,"赛琳娜继续道,"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特别的,都坚持走自己的路。就像那个疯老头——"她指了指远处一个正在用蓝晶粉末绘制复杂图案的老人,"他相信只要画够十万个符文,就能让圣光系统变成美好的存在。还有那边那个女人——"她又指向一个正在用黑烟编织玩偶的少女,"她坚持认为教会其实是在保护人类。"

阿德里安皱眉:"那他们为什么还来这里?"

"因为维斯塔给了他们一个可以安全发疯的地方。"赛琳娜耸耸肩,"但想要把他们组织起来?哈!比让教会承认错误还难。"

阿德里安的目光从衰老的袭击者身上移开,转向黑市深处。赛琳娜的机械义眼咔嗒转动,锁定了一个蜷缩在角落的人影——那人披着破旧教袍,脸上戴着锈蚀的狼首面具,指间翻转着一把匕首。刀刃上刻满细密的符文,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要找情报,就他。"赛琳娜压低声音,"'锈狼',专买卖教会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阿德里安走近,锈狼突然抬手,匕首"铮"的一声钉在他脚前的地面上。

"陌生人,"锈狼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先说说你们为什么来这里。"

赛琳娜冷笑:"装什么糊涂?第七枢机最近在秘密抓捕觉醒者,我们要知道原因。"

锈狼的手指轻轻敲击匕首柄:"教会抓觉醒者有什么稀奇?"

"这次不一样,"阿德里安开口,黑烟在指尖缠绕,"他们只抓特定类型的。"

锈狼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慢慢抬起头,面具下的眼睛盯着阿德里安:"看来你们已经知道得不少...那为什么还来找我?"

"证明你不是教会的探子。"锈狼突然将匕首推向阿德里安,"用你的能力碰它。"

阿德里安伸手,黑烟如活物般攀上刀刃。匕首表面立刻浮现蛛网般的蓝晶纹路,符文逐一亮起,最终在刀尖凝聚成一个模糊的标记。

锈狼盯着那个标记,声音低沉:"...果然是为了这个。"

他突然抓起匕首,刀尖直指赛琳娜的咽喉!

黑烟暴起,在刀刃距她皮肤三寸时将其绞碎。金属碎片叮当落地,赛琳娜的机械手指已经抵在了锈狼的颈动脉上。

"0.3秒的犹豫。"锈狼冷笑,"不够狠,但够快。"

赛琳娜眯起眼睛:"现在能说正事了?"

锈狼从怀里掏出一块染血的布条——教会医疗队的肩章。

"三天前,北沟村。"他嗓音沙哑,"一队穿白袍的人秘密带走了一个觉醒者。"

"白袍?"赛琳娜追问,"不是审判军?"

锈狼摇头:"医疗队的标记,但..."他指向肩章上一个细微的灼烧痕迹,"这个编号不存在于正式记录中。"

阿德里安的黑烟无声收拢:"被抓的人后来怎样了?"

"死了。"锈狼的指尖摩挲着肩章上的蓝血,"临死前说了句奇怪的话:'锁链吃掉了光'。"

赛琳娜的义眼快速闪烁:"这个编号...我需要更多数据..."

"去找'鸦'吧。"锈狼收回肩章,"她或许能告诉你那些白袍去了哪里。"

阿德里安皱眉:"为什么是她?"

赛琳娜翻了个白眼:"因为鸦是这里最难搞的情报贩子。她不收钱,不要权,只看心情决定帮不帮人。"她掰着手指数落,"上个月有人想用一箱圣光武器换情报,她让人家去数清楚教堂有多少块砖;上周有人愿意用十年寿命换预言,她让人先去养大一只乌鸦..."

"但她确实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锈狼补充道,"只是代价...很特别。"

"特别?"赛琳娜嗤笑,"根本就是刁难人!至少其他人明码标价,给钱就给情报。"

阿德里安盯着肩章上干涸的血迹,黑烟在指间缠绕。

"为什么要帮我们?"他突然问。

锈狼沉默片刻,掀开面具一角——他的右眼是空洞的蓝晶窟窿。

"因为..."他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我见过那些白袍...在他们来抓我之前。"

赛琳娜拽住阿德里安的手腕:"走了,去找那个疯女人。"

手背上的锁链纹章隐隐发烫,像是某种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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