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系学长醉酒时提过的那场二十三年前的大火突然在耳畔爆裂,我仿佛听见二十多年前四叶剧院的倒塌声,混着《哈姆雷特》终幕台词在火舌中卷曲成灰的脆响,初代社长的第一次公演就这样被大火淹没。
“这是你母亲的...”喉咙突然被薰衣草香气扼住,表链缠着的焦黑布料蹭过掌心时,粗糙的感觉还带着点点焦味。
第四十六天日记里歪斜的字迹浮现在视网膜上:【给……涂护手霜,薰衣草味的,和妈妈化妆台上的香水一样】。
现在这味道正从她袖口源源不断涌出,混着通风管飘落的紫藤花灰,织成一张黏腻的蛛网。
镜中的人影突然开始渗血。暗红液体顺着镜面裂纹爬行,在洗手池边缘凝成倒悬的钟乳石。女人脖颈的紫藤花贴纸一片片剥落,露出下面肿胀的淤青,像是青色的菇盖。
记忆库轰然洞开——入学式那天,我在礼堂杰出校友墙第三排右数第七块铜牌上见过这张脸:1995届表演系首席夏绫。
“妈妈握着情书自焚时,脸上还带着满满的期待呢”
夏祈歌的裁纸刀在颈侧压出珍珠状血珠,刀刃已经被皮肤吞进一些。咔嗒声随着音节精确起落,像老式打字机在敲打遗书:“我们的相遇注定是一场悲剧,被暴雨捶打的曼陀罗终将凋零,阳光不会为它多停留一秒,黑夜的长寂才是归属……”
灭火器泡沫喷溅的瞬间,所有镜子突然开始逆向放映画面。无数镜片化作银幕,投射出“我”丢失的记忆残片:“自己”撞开剧院侧门,浓烟中怀抱着昏迷的小女孩,她后颈的薰衣草胎记在火光中明灭;夏绫在正在冲天火光中大笑着;三天前社团信箱里,那封泛黄信封上的火漆印正在融化,露出夏祈歌左手写就的"前代社长"署名。
“当年你救我出来时,体温也是36.7度。”
她的嘴唇擦过我渗血的耳垂,荆棘王冠的倒刺扎入肩胛骨。疼痛引发的战栗中,我听见皮肉下传来丝线绷紧的嗡鸣——那顶王冠根本不是木制品,而是用丝线编制而成。
[该轮到提线师变成人偶了]
“ 她”抬起手扯过一把丝线,那丝线从天花板……不,是从看不见的更高地方垂下的。
怀表指针突然极速旋转,表盘玻璃迸裂的刹那,无数紫藤花从通风管倾泻而下,每片花瓣都映着《人偶之匣》的荧光台词。“我”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指尖触到“她”递来的傀儡线时,才发现那些丝线它们正沿着“我”的掌纹游走,深深刺入“我”的皮肤、各个关节中。
"不要听那些声音!"父亲的吼声混着消防斧破门声传来。但耳朵收入的声音正在具象化,那些浮空的字母突然拧成麻花状钻入瞳孔。那是某人痛苦的惨叫声,但又夹杂着一丝喜悦,夏祈歌的声音与播放的磁带完全重合。
爸爸为什么会……原来如此……这样一切就说的通了。
“我”脑中闪回片段中的那个人根本不是“我”,是和“我”长相极其相似的……年轻时的父亲,或者该叫他初代社长。
“夏祈歌”的笑声突然切换回清甜女声,像卡住的磁带终于回归正常转速:“前辈果然接住了呢~”“她”按着“我”的手将声带缠上自己脖颈,被血染红的剧本从袖口滑落。扉页上夏绫的绝笔信正在继续渗出墨汁:【亲爱的观众,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我已化作奥菲莉亚裙摆上的露珠。请记住,溺亡不是终点,而是既定命运的无力。】
烟雾灭火装置的水幕轰然落下时,在水雾形成的彩虹中“我”看到了双重幻影:二十年前的夏绫握着告白的情书走进火海,作为定情信物的手链在她腕间烙出紫藤花形状的焦痕;二十年后的夏祈歌在漫天灰烬中张开双臂,与当年夏绫的身影完美重合。她们锁骨间的紫色淤痕在火光中扭曲延伸,最终拼合成发光的莫比乌斯环,将1998年与2018年的6月17日缝合成闭合的缎带。
“这就是救赎进度100%的结局哦?”
“夏祈歌”被水淋湿的睫毛下,瞳孔呈现出义眼特有的虹膜纹路。“她”牵引着“我”的手指按进脖颈伤口,皮下传来八音盒机芯的转动声——那根本不是血肉之躯,而是包裹着陶瓷关节的精密腔体。“现在,我们永远都是妈妈最完美的观众(人偶)了。”
水雾中浮现出三十七面镜子最后的影像:身穿烧焦戏服的夏绫正坐在观众席第一排,她身旁空位上摆放着沾血的荆棘王冠。当消防警铃响起时所有镜子同时炸成粉末,在木质地板上拼出终幕字幕——“人偶之匣·第47次公演终”
伴随着字幕的消失,身边响起无数鼓掌声,“我”和“夏祈歌”身上的丝线断裂,所有工作人员在舞台上齐齐鞠了一躬。
我紧紧攥住坐在我身旁祈歌的手。我们混在观众之间倾听悦耳的掌声。
“明明大了我好几岁却装嫩喊我“前辈”呢”
她红着脸偏向一旁低声呢喃。
“要你管……”
这部《人偶之匣》由根据我和祈歌的真实经历改变而成,但现实和故事略有出入,姑且是做了不少戏剧化改编。
现实的结局便是我早就被接二连三的事件搞麻了,所以她在自顾自表演的时候已经完全放空大脑了,后面被她扎了一下突然回过神来,发现身处火场之中干脆利落地抱起她跑了。当时她整个人都宕机了,在我怀里一动不动,我还以为她被烟熏晕了,把她放在地上做心肺复苏,结果在吹起那步时她突然醒了,看着近在咫尺的我的脸又昏过去了,差点被吓死。
最后被赶来的火警叔叔狠狠批评教育了一顿,在我的斡旋下校方也以“整理道具时不小心触发喷火装置导致失火”而结案了。
总之,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我们最后在一起了,她在多数情况下是个占有欲很强,有点害羞的普通女孩。
为什么说多数情况下?因为有时,她会突然“变成”她的母亲。你能想想小两口调情时她突然变成岳母的那种感觉吗?就像是恋爱的高中生在天台互诉衷肠,正到高潮时突然被教学主任抓包的萎靡感。
后来我了解到,这其实是因为当年受刺激太大而导致的精神疾病,虽然在我们相处中有所好转,但离完全康复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说起岳母,结局真的很惨,在遭受长期家暴的绝望下被作为学生的老爸告白,好不容易重拾生活的希望,两人也度过了一段甜蜜的日子,结果在临近公演时遭到老爸的冷淡对待,公演前一天为了博得关心在剧场自焚,到最后一刻都不知道真相。
这件事算是彻头彻尾的悲剧,父亲为了在公演结束时在舞台上向她求婚一直在做准备工作,所以疏于关照导致了事件的发生。
也正是因为这些乱七八糟原因,导致了我所遭遇的一系列事件,完全是因为发病时的“岳母”人格把我当成老爸的代餐了……
本来一肚子气去见祈歌的父亲,但看到他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我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也算是恶有恶报,他因为一次车祸变成了植物人,现在连意识都没有。
或许正如《暴风雨》中那句“凡是过去,皆是序章”一般,这些糟心事正是我和她幸福未来的敲门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