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川雅慧正在擦拭清酒壶的手顿了顿，“怎么突然问这个？”
“今天在电车上遇到个女孩，说是您妹妹。”清水颂将餐具摞成等高的一叠，“叫森川雅美。”
“啪嗒——”酒壶底座磕在吧台上发出脆响。
雅慧转过身，围裙带子缠住了椅背，“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清水颂利落地解开雅慧的围裙结，“我们之前在咖啡店遇到过，当时她在兼职，想必也是在那个时候她知道了我的名字的吧。”
“她当时找到我，还是因为知道我在鹤舞做兼职有些惊讶呢。”
玻璃杯与木质吧台相碰，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森川雅慧转身将杯子倒挂在酒架上，“这孩子...算了。”
她突然抬手揉了揉清水颂的头发，“这样也好，你们年轻人就该多交朋友。”
清水颂稍稍将森川雅慧的反应收入眼中，雅慧掌心的温度透过发丝传来，分明带着姐姐般的温柔，可方才那一瞬间的僵硬说明着她心中的不平静。
“A5桌追加烤秋刀鱼——”
“B2桌追加两扎生啤！”
“来了！“
后厨的吆喝声打破微妙的气氛，清水颂转身时瞥见雅慧仰头灌下一杯冰水，玻璃杯外壁凝结的水珠正顺着她发红的指节缓缓滑落。
暮色渐深，暖帘外的灯笼次第亮起，烤架上滋滋作响的鸡皮滴落油脂，在炭火中炸开细小的星火。
居酒屋迎来晚高峰。
穿西装的上班族们如归巢的鱼群涌入，人声如潮水般涨落。
清水颂穿梭在氤氲的热气中，托盘上的味噌汤随着步伐泛起涟漪。
“服务员！这边再加壶梅酒！”
“刺身拼盘要化了，快送过去！”
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中，清水颂的笔记本已写满鬼画符般的速记。
“这份鳗鱼饭要送到A4桌。”清水颂刚接过后厨递来的餐盘，门帘突然被夜风掀起，裹挟着少年们肆意的谈笑涌入店内。
“我跟你们赌三份章鱼烧，这家的梅子茶泡饭绝对能排进佐川市前三！”
“等等，”枫川扯住同伴的袖口，“我们穿校服进居酒屋真的没问题吗？”
“只要不碰酒水就可以”
“但这里是...”枫川的疑问被近藤的惊呼打断，“哇！那个碳烤鰤鱼看起来超赞！”
走在最后的枫川话音戛然而止，他抬头望向料理台的瞬间，清水颂猛地转身。
手中餐盘倾斜的角度让梅子腌萝卜差点滑落，她条件反射用膝盖顶住托盘底部，海苔碎纷纷扬扬落在木屐上。
暖帘仍在晃动，灯笼的流苏在枫川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他怎么会来这里？该死，要是被他发现我在这里兼职的话.......】
“清水同学，原来你一直在这里兼职吗？”
“那你就来‘服务服务’我吧。”
“天呢！原来清水同学也有这么一面。”
“放心好了，我会多多照顾你的生意的...”
【简直不敢想象！】
此刻她无比庆幸自己戴着口罩，但是只要在这里多待一会，就会增加一丝暴露的风险。
怎么回事？居酒屋不是不允许未成年人来吗？服务员呢？快把他们赶走！
哦，我就是啊，那算了。
其实清水颂还忘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她也是未成年人....
只是鹤屋没有那么多规矩，只要未成年人不饮酒其实问题也不大。
“欢迎光临！请问几位——”，另一位服务员正要上前接待。
清水颂闪电般蹲下身，假意整理调味架。她借着料理台的掩护匍匐后退，发绳勾住了备餐台的铁丝网，如瀑黑发顿时倾泻而下。
“三位请跟我来。”领班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清水颂抓起备用的头巾胡乱裹住头发，就着蹲姿平移进最近的卡座隔断。
“奇怪...”枫川的声音在三个座位外响起，“刚才那个服务生好像有些像清水同学。”
【该死的，这家伙的视网膜倒锥细胞什么时候这么发达了！】
“恋爱脑是病，得治。我看枫川你真是陷入进去了，看谁都是清水同学。”，藤冈用筷子敲击着酱油碟，叮叮声像催命的更漏。
“就是，清水同学怎么会在这里兼职呢？一定是你看错了。”
近藤将头从菜单上抬了起来说道。
“可我刚刚真的....”
枫川皱了皱眉头然后转而说道，
“算了，先点菜吧。”
“服务员！”，藤冈叫道。
【没事的，这里还有其它服务员的，不一定会叫到我....】
清水颂在心里默念，却听见森川雅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清水？你怎么躲在这儿？”
“雅慧姐！”
清水颂猛地转身，差点打翻手中的托盘。
【糟了！被发现了。】
在对方温和却不容回避的注视下，清水颂支支吾吾地解释起来。
她在想用什么理由比较好，但是到最后发现还是实话实说比较好，
在简短的对话后，清水颂还是选择坦白，“那边的桌上，有我们班上的同学....”
“啊啦，是觉得不好意思吗？”森川雅慧掩嘴轻笑，眼角的泪痣随着笑意微微上扬，
她伸手替清水颂整理歪掉的头巾，心想，【这孩子真可爱，连难为情的样子都这么认真。】
她温柔地拍了拍清水颂的肩膀，“没关系，我懂。第一次被熟人看到自己打工的样子，确实会害羞呢。”
“这样吧，这桌我来负责。”森川雅慧眨眨眼，“就当是给新人的特别照顾。”
清水颂如释重负地道谢，却没注意到店长转身时唇角意味深长的弧度。她天真地以为危机解除，殊不知森川雅慧正准备着如何让她破解心中的羞涩。
她们担心的根本是两回事——森川以为这只是少女的羞涩，
而清水颂担心的，是一旦枫川知道她在这里打工，那些用“学生会工作”掩饰的缺席，那些刻意保持的距离，都将被重新审视。
“谢谢你，雅慧姐。”清水颂真诚地道谢。
森川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不用谢~”
然后转身时说道，“对了，不知道小清水喜不喜欢甜品呢？”
“欸？”
然后就见森川雅慧自顾自的走了，清水颂忽然感觉有些不太妙。
然后她就看到森川在枫川那桌弯腰说着什么，还时不时指向厨房的方向。
【等等...雅慧姐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
清水颂这才明白，自己掉进了一个多么大的坑里。森川所谓的“帮忙”，恐怕是直接把她的退路给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