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镇坊市的经历，像一团乱麻，在她脑子里搅来搅去，越搅越乱。

那个该死的仓库！那个会动的木鸟！那诡异的虫鸣！

还有韩清……那个看似意外的绊倒，那个恰到好处出现的月光藤汁液玉瓶。

巧合？

她现在听到这两个字都想吐。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尤其是在一个活了万年的老怪物身边！

大佬绝对是故意的！

他肯定知道她在找月光藤汁液！

他甚至可能……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会接这个任务！

这个念头让她脊背发凉。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放在透明玻璃箱里的小白鼠，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得清清楚楚。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必须搞清楚！

至少……得知道那个木鸟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韩清的情报网……游戏里只提了一句“遍布大陆，无所不知”，鬼知道具体是什么形式啊！

也许……宗门的典籍里会有记载？

虽然希望渺茫，但总得试试。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林初月再次发挥了她亲传弟子的权限优势，一头扎进了李长老那堪称宝库的书房。

“师傅，徒儿最近对上古傀儡术和一些偏门的传讯法门很感兴趣，想查阅些资料。”她找了个自认为还算靠谱的借口。

李长老捋着胡子，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点“吾家有女初长成，终于知道拓展知识面了”的欣慰。

“好啊，想看什么自己去书架上找便是。”他大手一挥，显得十分慷慨。

林初月道了谢，一溜烟钻进了书架深处。

李长老收藏的典籍确实浩如烟海，从基础功法到高深阵图，从大陆风物志到奇闻异事录，应有尽有。

她耐着性子，一本一本地翻找。

《傀儡初解》、《机关要术》、《上古奇术考》、《异闻录》……

她几乎把所有可能沾点边的古籍都翻了个遍。

关于傀儡的记载不少，但大多是讲如何制作、操控，或者介绍一些有名的战斗傀儡、生活傀儡。

至于那种……伪装成废弃物、藏在角落里、还会发出诡异虫鸣传递信息的……

完全没有！

连一丝半点的提及都没有！

传讯法门相关的书籍也看了不少，飞剑传书、纸鹤传讯、音圭、子母同心佩……五花八门。

但也没有任何一种，能和那个诡异的木鸟联系起来。

难道……韩清的情报网，用的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常规技术？

是某种……更高层次的、她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

林初月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坐在书房角落的蒲团上，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玉简和古籍，只觉得一阵无力。

她的先知……在这种细节上，根本就是个屁！

游戏只给了她主线脉络和部分关键信息，对于韩清这种幕后大佬真正的底牌，根本就是一片空白！

她引以为傲的优势，在大佬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挫败感像潮水一样涌来。

她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她穿越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抱大腿？就凭她这点微末道行和半吊子先知？

别到时候大腿没抱住，反而因为知道得太多，被大佬“咔嚓”一下给清理掉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行不行！不能自己吓自己！

大佬……大佬应该不至于吧？

好歹她现在也是他名义上的代为看顾对象……虽然她严重怀疑这名头就是个幌子。

而且……他还帮了她找月光藤汁液呢！虽然方式很诡异。

最后还提醒她注意休息……

林初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啊啊啊！好烦啊！

这个韩清，到底想干嘛？！

他到底知不知道她发现了仓库的秘密？

如果知道了，为什么不直接摊牌？或者干脆点，直接灭口？

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很有意思吗？！

她越想越觉得憋屈，忍不住对着面前一本厚厚的《阵道总纲》吐槽：“大佬心，海底针啊……”

声音很小，近乎呢喃。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她偶尔翻动书页的细微声响。

她又埋头苦读了一阵，试图从那些繁复的阵纹和理论中找到一丝慰藉，或者……转移一下注意力。

但效果甚微。

那个木鸟的影子，还有韩清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总是在她脑海里盘旋。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林初月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决定今天就到此为止。

再看下去，她真要神经衰弱了。

她将翻阅过的书籍一一归位，尽量恢复原状。

就在她把那本《上古奇术考》放回书架时，指尖无意中拂过书脊的侧面。

嗯？

她的动作顿住了。

书脊侧面，靠近底部的位置，似乎……多了一点东西？

她疑惑地将书重新取下，拿到眼前仔细查看。

那是一个极其微小、极其黯淡的印记。

形状像是一片羽毛，又像是一道弯月，线条简单，却透着一种古朴而神秘的气息。

这个印记……她可以肯定，之前绝对没有！

她下午翻看这本书的时候，仔仔细细检查过封面和书脊，绝对没有这个东西！

是她眼花了？

她用力眨了眨眼，再次凑近。

没错！就是一个印记！

仿佛是用某种特殊的墨水，或者……直接用灵力烙印上去的？

颜色很淡，几乎和书脊本身的纹理融为一体，如果不是她刚才恰好摸到，根本不可能发现！

林初斤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一股寒意，比在仓库里时更加刺骨，瞬间传遍了四肢百骸！

谁？

是谁在她离开之后，或者……就在她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这本书上留下了印记？！

这个书房，除了她和师傅，平时根本没人会来！

师傅？不可能！师傅没理由做这种事！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韩清！

是他！一定是他！

他……他知道！

他知道她查阅了这本书！

他知道她对那个木鸟产生了怀疑！

他知道她试图寻找线索！

这个印记……是什么意思？

警告？提醒？还是……某种标记？

林初月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她拿着那本《上古奇术考》，手抖得厉害。

她猛地抬头，环顾四周。

书房里空荡荡的，只有书架和桌椅，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长长的影子。

安静得可怕。

但她却感觉，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从书架的缝隙里，从墙角的阴影里，从天花板的横梁上……无声地注视着她！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再次将她笼罩！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大佬……他是不是……一直都在看着她？

在她看书的时候？在她吐槽的时候？在她走神的时候？

甚至……在她以为自己很安全的时候？

她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这种无处不在的监视感，让她几近崩溃。

她死死地盯着那个羽毛状的印记，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留下这个印记，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还是在告诉她，不要再查下去了？

或者……这本身就是他情报网的一部分？这个印记，也是一个“眼睛”？！

林初月猛地将书合上，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塞回了书架的原位。

她不敢再多看一眼。

她甚至不敢再在这个书房多待一秒钟。

她几乎是逃也似地冲出了书房，连跟师傅打声招呼都忘了。

她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回自己的小院，反手将院门紧紧关上，还加上了一道自己会的、最基础的防御阵法。

虽然她知道，这玩意儿在大佬面前，估计跟纸糊的没什么区别。

她背靠着冰冷的院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狂跳不止。

完了……

他知道了。

他真的知道了。

她暴露了。

虽然不知道暴露了多少，但她试图探查他秘密的行为，肯定是被他发现了。

接下来……他会怎么做？

林初月不敢想。

她缓缓滑坐到地上，双手抱住膝盖，将脸埋了进去。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了她的心脏。

她现在无比后悔。

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手贱去碰那个木鸟。

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不自量力去查什么典籍。

她就该老老实实地待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安安分分地当个背景板！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她已经引起了大佬的注意。

而且，似乎还是不太好的那种注意。

那个印记……那个羽毛状的印记……

林初月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为什么……是羽毛？

羽毛……会让她联想到……鸟？

仓库里的木鸟？

还是……那天她心事重重走过小树林时，停在枝丫上看着她的那只……麻雀？

一个荒谬但又极其可能的猜测，在她脑海中形成。

难道……那些看似普通的鸟雀……也是他的眼睛？！

林初月打了个哆嗦。

她抬头看向院子里那棵孤零零的桃树。

此刻，一只灰扑扑的鸽子正巧落在枝头，歪着脑袋，用黑豆般的小眼睛看着她。

林初月：“……”

她感觉自己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她猛地站起身，指着那只鸽子，声音带着颤音：“你……你看什么看！再看……再看就把你炖了！”

鸽子咕咕叫了两声，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林初月看着鸽子消失的方向，脱力地再次靠回门上。

她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可能真的活不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