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耶克从床上惊醒,他似乎做了一场噩梦,又一次看到了祖父挣扎着挥动干枯的双手,最后无力地倒在床上的惨状,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里早已是一片冷汗。
他走出房间,用热水冲泡了一杯咖啡,然后站在阳台静静地盯着远方,正前方的白色大殿,金色的天秤依旧高挂在审判庭之上。
“金色的天秤,绝对的正义吗?呵呵……”
阿耶克冷笑了一声,从兜里掏出一枚灰暗的胸针,似乎有什么重要意义,他拿出来把玩了一会又小心翼翼放回去。
时钟滴答滴答响起,阿耶克换上深灰色的长袍礼服和绅士礼帽,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后便出了门。
走在街上,街头的路人和艺术家都好奇地打量着他,许是昨天的审判庭对决事件,让此前默默无闻的他又开始有了一些名气和关注。
“看啊,是阿耶克,据说那个维纳斯之森其实是他的作品呢!”
“真的是他,不愧是多年沉淀的艺术家,比起那个什么一年多初出茅庐的抄袭鬼,对,就是那个戴安娜,阿耶克先生不愧是著名艺术家!”
呵,著名艺术家,多年沉淀的天才,一群只会跟风的墙头草罢了,当年自己落寞的时候也没少见这种人朝着自己吐口水。
比起昨天在观众席前洋洋得意地接受观众对他的喝彩与欢呼声,现在的阿耶克听到这些声音不仅没有高兴,反倒是觉得讽刺……
抄袭者,虚伪的天才,这狼狈的造型又何尝不是自己曾经那天的模样,被耻笑,被欺骗,被剥夺……
“喂,阿耶克,你怎么不摆弄你那小黑龙了?”
角落里,一个醉醺醺的老人握着啤酒瓶摇摇晃晃地靠在巷子的拐角口,大言不惭地对着阿耶克说着狂妄的话语。
“这不是巴以姥爷嘛,今天怎么又到这里来疯了?”
随着周围人的嗤笑声和讨论,阿耶克才想起眼前这个与城市格格不入的粗陋老人的身份——曾经和他一样的,“没有艺术眷顾的愚人”。
巴以老爷,是他们给他取的“愚名”,曾经大腹便便的艺术品商人,收藏数不清的展品与佳作,游走于艺术家们的晚宴之中,
曾经那与艺术品展览一样雄厚的财产,却在神秘的大手下化为飞灰,如今这副枯瘦的模样,只能徘徊在酒馆前捡一些破碎的酒瓶子度日……
出于同病相怜的同情,他拉着巴以老爷来到城里一家比较小众的酒馆,因为地理位置比较偏僻,名气也没有那么出众,同样也来者不拒。
“当年那些家伙,和我说那将是旷世奇作,转头就把我的财产全部拿到了那座天秤上……哈哈哈……就是它,那是我的财富!”
巴以抓着一瓶酒猛猛灌下去,然后被辛辣得呛出来,眼神迷离地看着酒杯里倒映着的自己的影子,
“他们交给我的是一副垃圾,却说我没有任何艺术细胞,转头拿着我的所有财富和收藏堂而皇之地建立起辉煌的展示厅,我呸!道貌岸然的狗!”
阿耶克看着巴以现在的模样,又想到了曾经的自己,被上面的大人物指着自己的雕塑说一文不值,哪怕自己在夜晚看着这尊雕像被拍出天价。
“巴以,有些东西还是不要说出来。”
擦拭酒杯的老板轻声阻止了巴以的发作,他浓密的胡子也写满了忧郁的味道,这家店的装潢与其说是缺少艺术,其实更像是别致的艺术,
阿耶克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发现了这家店的与众不同,从艺术风格的独特,装饰摆放的巧妙和气氛的渲染,本质上就能看出老板不一样的艺术见解。
“没有艺术价值的东西就该被远离和流放……呵呵,什么才是价值?”
“价值价值,他们说的价值都是狗屁,没有钱什么也不是!”
巴以似乎已经喝醉了,,举着酒杯踩在桌台上胡言乱语起来,阿耶克无奈和老板摆手告别,扶着醉醺醺的巴以离开。
把巴以送回灰暗的巷子里,阿耶克给了他几个银币,随后又埋着头慢步走回了自己的小房子,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坐在自己的书桌前,阿耶克拿起了桌上的迷你雕塑,这是自己最早雕刻的作品,也是这个陪伴着自己一路的艺术之旅。
阿耶克看着雕塑,又看看另一边被裁剪过的变得暗黄的报纸,露出了真切的怀念的笑容,
接着他轻轻放下手中的雕塑,取出抽屉里边的手稿,上面密密麻麻地画满了对雕塑的刻画和研究,只不过这全部都是对那尊“维纳斯之森”的研究手稿,也只有对雕塑的刻画模型。
自己对着照片临摹了无数次,又看着画稿凿碎了无数的石头,终于能够在记忆之中一比一复刻出那尊雕塑,却总是感觉缺少了一种东西。
尽管自己的手能够本能地雕刻出一模一样的作品,但灵魂深处总有一个东西在告诉他,这缺少的东西他一辈子不配拥有。
想起那天在比试台上,他装出浮夸的模样想要激发对方的斗志,即使自己被那些人问责也感到庆幸,至少“天才”没有死掉,
可是他低估了少女对艺术的热爱,当他看见少女抚摸着被二次重塑的石像露出真诚的笑容时,他看到了不可逾越的鸿沟,
在笑着接受观众的喝彩时,他的眼睛却是一直注视着那个少女,对方根本没有在乎自己与她的比试,而是全神贯注在艺术的创作之上!
“哈……哈……什么时候了?”
阿耶克又一次从梦中惊醒,望向窗外,月光照耀着整个房间,却好巧不巧地忽略了自己的身前那一片黑暗,两个身影掠过天际落在窗前。
“您好,我们可以好好谈论一些事情,比如艺术的真谛什么的……”
夜晚的红宝石闪闪发光,绿宝石也不辞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