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塔主对于周围的装点很是用心。
视线随着距离走近而聚焦在尽头的门扉上,我见这位统治天空的霸主缓缓抬起手,推门而入。
咔咔——
最先感受到的不是室内的景象,而是自门缝流出的冷气,混着花香与淡淡清甜,吸引我的注意后却又悄然拉开门后的盛景。
那是一片铺满金沙的浪滩,层层叠叠的水花覆盖,白得像天边悠然舒卷的云,伴随着海风咸咸的气息,一扫战时的疲累与闷沉。
我瞪大了眼睛,然后向后看去。
很好,没有穿越。
那这是给我干哪儿来了?
唯一有可能解答我疑惑的人就站在我眼前,可我却不敢向其询问。
只能一边好奇打量周围,一边紧跟龙王脚步。
“有些东西,要用你自己的眼睛看才能看得清。”
龙王在前面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句。
我愣了愣。
用自己的眼睛看?
我不由自主地再次打量起这片不真实的沙滩、海洋和白云。
尝试着……更仔细地去看?
我集中精神,试图从这逼真的景象中找出一些破绽。
阳光的温度,海风的咸味,浪花的触感……一切都那么真实,真实得让人无从下手。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觉得龙王只是在故弄玄虚的时候,内心深处,那种在赐名时体验过的、被色彩与声音洪流冲刷的奇异感觉,如同水底的气泡,悄然浮现了一丝。
就像隔着一层薄纱,或者说像水面泛起了涟漪,原本完美的海滩景象上,叠加出了一些别的东西。
我仿佛感知到了……一抹色彩?
不,不止一抹。
在我的眼前,所有的景色都在缓缓流动,如融化的糕点般褪去形状,只保留了最为核心的色彩。
金色的沙滩隐约流动着稳定而厚重的【赭黄】,如同大地的脉搏,构成了这片“陆地”的基底。
层层叠叠的浪花由无数细密的【天蓝丝线】编织而成,以一种特定的韵律起伏、循环,模拟着潮汐的动态。
天空那悠然的白云,更像是由【银白】与【淡青】的光芒交织成的巨大穹顶,散发着柔和却不容置疑的“空间”属性。
就连那带着咸味的海风,我也似乎能“闻”到其中夹杂着的、属于【风元素】的【翠绿】轨迹,以及一丝极淡的、幻术特有的【迷离紫色】。
是的,我从色彩中感知到了他们的构成属性,以一种极其抽象的方式‘看’到了那‘真实’背后隐藏的奥秘。
与此同时,耳边也渐渐多出一些声音,虽然微弱,但是却异常清晰。
它并非海浪声,也不是风声。
而是一种……有形状的声音。
我忍不住闭上眼。
不同于魔力视角,眼前的一切都被色彩丝线占据,它们交织,聚合,共同编织出一道宏大而复杂的彩色茧房。
我猛地睁开眼,那叠加的色彩和细微的谐音瞬间褪去,眼前又恢复了那片完美无瑕的沙滩海洋。
刚才的那些东西……
脑海里再度浮起龙王的话语。
这就是……用我自己的眼睛看?
在我的视野里,原本逼真的景色瞬间变得通透而有序。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精妙绝伦的空间魔法。
连通了塔内的空间以及不知何处的广袤大海,并且借以一丝幻术修饰,使其更加生动。
我不由得想起当初在自然教会所见到过的空间折跃技术,这难道也是同一种原理?
可这大海的面积远远超出了当初绿草芳地的规模。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怎么样,现在看懂了吗?”
“……嗯。”
我点点头,再次看向自己的手,渐渐消隐的鳞片在不易察觉间似乎流过一瞬微光。
感觉……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点点不同了。
我看向走在前面的背影,心中五味陈杂。
……
在海滩上走了许久,我们终于见到了一座白色的圆顶尖亭,六根爬满藤蔓的立柱撑起穹顶,四周散落着白色纱帐,风一吹,便如烟云般飘动起来,显露出里面的人影。
“身为龙王,就这么怠慢他族领袖,这就是你族的礼仪?”
还没来到亭前,一道低沉暗哑的声音便率先响起,带着疲倦。
“你本可将我们带入亭中,却故意设定更远的锚点,难道,这就是你人族的待客之道?”
还没见人呢,一股火药味便瞬间袭来,就连空气都剑拔弩张起来。
我能看到两种奇怪的波动在对峙,甚至能摩擦出火星。
但最后,两位种族之王却不约而同地消去威压。
“进来吧。”
帐幔里传来人王的声音。
我看见一只手突然伸到面前,脑袋突然冒出问号。
“牵住我的手。”
“……哦。”
我犹豫着伸出手,后者一把牵过,拉着我,一步跨开。
刹那间,我只感觉世界似乎坍缩成两个黑点,所有的一切都被压缩成线,自前方的圆点流向后面的焦点,世界仿佛变成了一个流彩梭形,伴随着一阵头晕,前后黑点骤然相撞,崩裂出无数碎片,最后聚合成一个白色景亭。
“哈……哈……”
我仿佛溺水般大口吸气,抬起头,发现我们只不过跨过了几步而已。
这是什么?
空间的跨越?
难不成这个亭子也不存在于塔内?
就在这时,那道低哑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是王者间的商谈,你带着外人,又是何意?”
“她不是外人,也不会说出此次交谈的内容。”
“哼。”
我不由得看向那个称我为‘外人’的家伙。
比起之前米奥的魔法映像,眼前的人更加阴鸷,是的,阴鸷,明明身为人族之王,却浑身散发着一种混沌的气息,他的眼角倒是依旧留着疤,更衬得他不好惹,而且体格看上去要比映像更瘦,浑身披着宽大的黑羽外袍,连带着头发也是黑色,在我打量他的时候,他也朝我轻轻一瞥。
刹那间,我似乎感受到了一只蛰伏的巨兽漠不关心地朝着猎物无心一睐,一种凉意从背后传来,我不由得捏紧了龙王的手,企图寻求些许安全感。
“收起你那不入流的恐吓,什么时候人王连一个小辈都要施压了。”
“谁知道这个‘小辈’是否与深渊有关呢,又是否……是袭击圣女敌人的同伴呢?”
他收回视线,转身朝着亭中央走去。
而我和龙王也一并跟着他。
最终停在了一张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