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冬气急败坏的发言让我愣在了当场,见我恍然大悟,又羞又恼的颜冬碍于婴孩在侧不好发作,这才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

“姓林的,你丫真够可以的!跟我出去说清楚。”他压低声音的呵斥还带着未消的颤音,骨节分明的手指几乎要嵌进我腕骨。

将房门稍稍合上了一些,见小婴儿睡得依旧很熟,我这才轻手轻脚地跟着颜冬走到了客厅的沙发处。

他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相当地无语,他此刻陷在沙发里的样子简直就跟那只叫毛毛的虎斑猫炸毛的时候一模一样。

而我则是有点尴尬地站在一旁盯着沙发缝里卡着的一卷游戏卡带,实在是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才好。

“姓林的,你就没打算跟我解释点什么吗?”眼见气氛就这么僵持着,颜冬索性直起腰直勾勾地盯起了我,后颈碎发蹭过真皮靠背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而无言以对的我则是将脸扭向一边,手指无意识抚平西装袖口的褶皱,粗粝的涤纶面料在指尖摩擦出窸窣的响动,右眼尾的泪痣也突然有些发痒——这具新身体每次在这种时候总会产生一些莫名其妙的生理反应。

“还不是怪少爷你自己没把话说清楚。”话音刚落,浓郁的雪松香混着淡淡的奶香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朝我迎面砸来。

当然,早就习惯这一套流程的我只是微微侧身就轻易躲开了他扔过来的枕头,见我没被砸中,颜冬好像更生气了。

“林玧夏!”他撑着沙发扶手猛然起身,气得几乎要笑出声来,“我他妈就纳闷了,我在你心里到底是有多禽兽?连私生女这种烂俗剧本居然都能编排得出来?”

沉默在雪松香薰机喷吐的白雾中慢慢发酵,见我始终缄默不语,颜冬的脸色看起来似乎更糟糕了一些。

“说话。”

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有点先入为主了。不过这件事也不能全怪我吧,谁让他自己一开始不解释清楚的,再加上他平时给我的印象实在太差,要说不误会几乎是不可能的。

“对不起,是我误会少爷您了,没别的吩咐我去擦玻璃了。”

“装什么模范员工!”他粗暴地扯开卫衣领口,锁骨位置的淡红抓痕若隐若现,“平时不是挺能说吗?现在倒学会用敬语了?”

“我心里一直都很尊敬少爷……”

“甭来这套,受不起。”抱紧双臂冷笑一声,屈起的食指更是随着他说话的节奏不耐烦地轻点着手臂,“我说林大小姐,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的发言已经算诽谤了?我有权对你进行索赔,今天你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少爷,真话很伤人的,我劝你别没事给自己找不痛快。”

“哎呦喂,谁怕谁啊?小爷今儿还非就得较这个真儿。来来来,小爷是什么形象你倒是说说看。”

也不知道颜冬突然发了哪门子的神经非要让我点评他的为人。我平时对他的嫌恶难道表现得还不够明显么?

看着眼前之人不把这事搞清楚绝不罢手的态度,我实在是有点犯难。

佣人跟雇主相比毕竟是弱势方,所以在任何情况下与雇主起冲突时最明智且正确的应对方式就是忍让与服从。

可如今这个状况显然容不得我继续忍让,而且要是说假话或者是敷衍了事,估计颜冬真得炸毛吧。

算了,说就说吧。

“那我可说了。”

“说。”

“说实话,少爷你在我眼里就是个不学无术、寡廉鲜耻、蛮横无礼且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

我一口气吐出了早已刻在心底的判词,随着我的话音落下,房间里只剩下了一阵死寂,良久才见颜冬将手指抵在太阳穴上郁闷地轻揉着。

“不是,阴沉女,我让你说你就不能掺和点好听的词进去吗?”

“是少爷非要听真话的。”垂眸轻轻扯平袖口的褶皱,虽然语气始终平静,可声音却莫名降了几度,“而且我已经提前警告过少爷你了。”

“你特么……”

“我记得应该是大前天吧,在少爷你第三次副本没通关的时候,物业过来收拖欠的电梯维修费。”我慢条斯理地继续整理着袖口,声音平稳得就像是在报账,“你当时说‘关我屁事,找老头子要去’。”

他脸色由红转白,手指神经质一般地扯着沙发缝线。那里面曾经藏着他打算塞给我的退烧药,我记得包装盒上还字迹潦草地写着一句诅咒式的叮嘱:“敢传染我就杀了你。”

“这周一,少爷你把前来家访的班主任锁在门外一个小时,还死活不让我开门。”

他耳尖瞬间充血,手指神经质地揪扯抱枕流苏:“谁叫他穿的跟卖保险的一样?!再说了,我后来不是让他进来了吗?”

“周二你非说自己胃不舒服,一定得吃南记的虾饺养胃,让我冒雨去排了两小时队。”

“最后我不是分你一半了吗!反正你平时也是啃冷馒头。”

我弯腰从沙发底捞出了一袋没拆封的薯片,在他眼前晃了晃:“昨天你用这个砸我,因为我说要先擦地再给你泡茉莉花茶,我记得你的原话是‘擦地重要还是小爷我重要’,对吧?”

“闭嘴!”脸色铁青的颜冬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闷声闷气的嘀咕从指缝里渗了出来,“林玧夏,你脑子里装的是监控吗?”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分开手指,指缝之间瞪圆的眼睛让我莫名想起那只虎斑猫讨吃食时的表情,“我说你就不能稍微记我点好吗?”

“当然记得,少爷的一言一行我可全看在眼里。”指尖轻轻触碰着自己的脸颊略意思索着,这也算是这副身体遗留下来的一点过去的痕迹,“少爷记得小白的脚伤,记得出门给我递围巾,记得在我失落的时候开导我,记得我和青禾的事情,所以或许……算个偶尔及格的……好人?”

“好人?还是偶尔及格?搞不懂你几句话到底是想夸我还是损我?”颜冬突然抓起遥控器按开电视,胡乱地切换起了频道,“算我脑子进水了跟你聊这个,赶紧滚走拖你的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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