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的柠檬片在翻滚下，泛起了透明色的涟漪。

他小喝了一口。

舌尖先尝到苏打水的气泡感，带着一丝凉意，紧接着，一股清晰的苦涩蔓延开来，盖过了之前的清爽。

可能是柠檬籽没有去干净的缘故吧。

这苦味倒不至于让人厌恶，只是先前那点转瞬即逝的清爽，让他有些留恋。

毕竟比起这苦涩，他还是更喜欢清爽的味道。

就跟他对待现在的感情一样。

他看着对桌的草莓苏打，杯壁上已经挂着薄薄的冰霜了。

气泡带动着淡粉色的果酱在杯子跳动，很好看。

窗户外，人们都在躲避毒辣的太阳，不断在寻找阴癖的地方。

他抬腕看了一下手表，还没到约定的时间。

他在等的，是他的女朋友。

但很快就不是了，因为他今天就要提出分手。

门口的铃铛响起了声音。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朝着门口看去。

她来了。

林晓可一直都是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孩。

如果没有跟她交往过的话，他应该会这么想。

黑色的长发，身高虽然不高，但也到了平均线的水平。

加上长的有些稚嫩的脸蛋，很容易让人起一种莫名的保护欲。

她今天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头上戴着一顶米黄色的遮阳帽，帽檐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她小半张脸。

她径直走向了陈染。

“等了很久了吧。”她坐在了陈染的对面，“今天还真有点热呢。”

陈染没有说话，他摇晃着杯中的冰块。

他在想如何开口。

“你喜欢柠檬挞吧。”她翻看着菜单，语气里带着些询问的味道。

但是她的眼睛里却带着不能拒绝的意思。

她直勾勾的看着陈染。

他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的控制欲一直在膨胀，一直在吞噬着他，她的关心，她的爱意，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一开始觉得甜蜜温暖，后来才发现，藤蔓越收越紧，几乎让人窒息，她的控制欲无声无息地膨胀，试图填满他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第一，不能和其他女人说话。」

「第二，只能喜欢我一个人。」

「第三，我也只喜欢你一个人。」

不能，有秘密。

…………

他也知道初恋会从甜蜜到苦涩。

但这未免也太苦涩了吧？甜蜜在哪？

从他懵懂的接受面前少女的告白，到现在也不过短短一年时间而已。

他真的已经累了。

少女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感情太沉重了。

虽然他知道少女真的喜欢他，但他早已被折磨的疲惫不堪了。

像是翻看聊天记录已经算是小事了。

“你没有意见的话，我就点了哦。”见陈染没有说话，林晓可就默认了。

其实她一直都是默认的。

她总是这样，用疑问的语气，做着决定的事情。

“那个…”他终于开口，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咖啡馆里足够清晰。

“怎么了。”林晓可有些不悦。

“我们…分手吧。”这句话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又像是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在说出口的瞬间，他甚至感到一丝诡异的轻松。

“什么？”林晓可脸上的不悦瞬间凝固，像是没听清，又像是不敢相信，她眼神有些茫然，下意识地轻轻摇了摇头，“你再说一遍？”

再说几遍都一样。

已经结束了。

他们之间。

陈染没有重复，他将面前的柠檬苏打水一饮而尽，那股熟悉的、带着柠檬籽的苦涩味再次充斥口腔，像是对过去的一年诀别。

他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轻微的声响。他没有再看对面的人一眼，径直走向门口。多留一秒，他都怕自己会因为对方可能的眼泪而心软，那种戏码他已经看够了。

门口的风铃被推开的门带动，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叮铃声。

她看着陈染毫不留恋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裙角。

风铃声还在响，久久不散。

…………

他真的走了？

对桌上只剩冰块的杯子已经告知了答案。

林晓可呆呆的坐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怎么会呢。

应该是他闹脾气了吧，只要退让一步他就会回到她身边吧。

就像之前一样。

只要服软，对，没错，只要服软就好了。

他总是会心软的，尤其是对她。

前几次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她看着陈染刚才坐过的位置，空荡荡的。

她的心现在也是空荡荡的。

耳边还重复着那句坚决的分手。

门口的风铃又一次响起，一个客人推门进来，带进一股短暂的热风。

林晓可猛地抬头望去，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不是他。

进来的只是一个陌生人。

巨大的失落感瞬间包围住了她。

该追上去吧？

我们还有好多话没讲呢。

而且，她绝对不允许他的离开。

她的世界也绝对不允许没有他。

她抚摸了一下腕上的手环，这是他们一起挑选的。

但是…刚才他的手腕上只有一只手表。

想到这里，林晓可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带倒了椅子。

哐当一声，椅子砸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咖啡馆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客人，还有服务生，都循声望了过来。

那些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探究，带着好奇。

林晓可感受到了那些视线，脸颊瞬间涨红。

她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失态过。

她有些狼狈地扶起椅子，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她要去追上他。

无论他在哪。

推开咖啡店的大门，一股热风迎面而来。

在车水马龙的街道，她没有发现陈染的身影。

他真的就这么走了？

之前无论她怎么任性，他都会回来哄她的。

想到这里，林晓可掏出了手机，拨打了那个她最熟悉的号码。

但…

手机里只传来了忙音。

一次。

两次。

结局都是一样。

他彻底抛弃了她。

就像从未喜欢过一样。

她的牙齿咬着下嘴唇，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遮阳帽遮住了她的脸，却遮不住她流下的泪水。

结局不会是这样的。

至少，在现在不会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