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朗的脚步在小巷子里发出轻微的声响,鞋子践踏着路面残留的积水,溅起一些水花。

从夜烛出来后,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他没有选择大路,而是走上次被袭击的小巷子里。

巷子本就阴暗让人看不清路况,加上顶上的路灯还坏了几个,少年行走着宛如彻底遁入了黑夜之中。

一步,两步。

夏朗在拐角处停下,借着路灯的余光观察身后。

自然是一个人都没有。

被变态袭击过后,王曦梓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愈发明显。

两年前遇到她时,年纪本来就比自己大上些许,估算下时间她也确实成年许久了。

“但如果真是你,真的会用这种偷袭这种手段么?还会被贝贝给吓跑。”

夏朗干脆放弃思考,权当自己只是运气不好遇到个真变态。

“回来了?面试得如何了?”

回到公寓,姚贝姝正在清理地板,桌上还放着抹布。

“还好,挺多家都对我表达了欢迎的意愿。”夏朗坐在沙发上看自己手机的存款。

立直麻将的比赛不知道要参加多久,而且还是要去外市参加比赛,兼职的时间还得往后推延。

不过比赛的时间是在暑假开始后的一个星期左右,只希望这一个星期能有几家老板同意他做日结。

“真的很缺钱吗?”

姚贝姝放下拖把坐在他身边,语气十分正经。

“说实话!”

“还好,我能应付得了。”夏朗摆摆手示意她别担心。

“你才一个人,应付得了什么啊。”姚贝姝嘟囔一句。

瞧见夏朗沉默的侧脸,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

“我我我,我意思不是说你……”

“没事的贝贝。”夏朗十分平静,“这么长时间他们都没来找过我,估计也没把我当儿子了。”

姚贝姝不知如何作答,脑海中闪过两人小时候玩耍的画面。

当初的公园里,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玩闹嬉戏的时候,总是会有两位家长陪伴在身边。

如此和谐欢闹的场景一直持续到男孩成长为少年离开的那一刻,随之消失的也包括他的父母。

“咳咳。”姚贝姝轻咳一声,“那立直麻将赛你准备地如何了?”

“我?我不需要准备。”夏朗十分谦虚说着。

“那可真是厉害哦~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发觉麻将天赋的。”姚贝姝心生羡慕。

麻将的天赋吗?

夏朗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手臂,中间的皮肤似乎隐隐约约还看见有针孔插入过的痕迹。

倒不如说是当烂赌徒的天赋罢了。

如果不是遇到齐爱奶奶,他也无法像现在这样过个正常青少年的生活。

“我上楼了。”

“哦,不用早点休息,反正明天放假了。”

回到房间,夏朗没有开灯,而是摸黑在柜子找到个带着护身符的项链,来到窗边借着月光仔细观摩。

“你不是怪物,你也不支离破碎,你也能过上你想过的生活。”

慈祥的话语环绕在耳边,每当想起这句话,他的记忆总是不可避免回荡到那段时间。

跟王曦梓赌上命的那一晚,最后是……夏朗输了。

但他没死。

两人间的最后一局,是夏朗的清一色对上了王曦梓的国士无双,两个役满牌之间的对决。

然而那场的运势似乎更加倾向王曦梓,两人纷纷打出立直后,意外发生了。

王曦梓因为抽血过多,昏倒在了摸牌的过程中,上本身倒在麻将桌上,彻底将上面的麻将打散。

“大小姐!”

黑衣保镖以及仆人纷纷扑过去,其中一位仆人颤颤巍巍伸手叹了叹她的鼻息,随后控制不住情绪大哭起来。

看来,这场麻将最终胜利者是自己,夏朗拔掉针管,心中涌出劫后余生的快感。

“喂,这个情况下算我赢了是吧?”

“对对对!拿钱赶紧走!”

王曦梓的手下手忙脚乱急救着,慌乱间,夏朗注意到一枚麻将牌从她手中跌落。

是张白板,刚好凑齐她国士无双的最后一张。

她……自摸成功了。

夏朗停下脚步,片刻后转身离开了别墅,什么也没带走。

输了的是自己才对。

心中默念这个想法,他眼前一黑,昏倒在了路边。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身处一张柔软的床上,正处于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借着投射进来的阳光,他得以用混沌的脑袋整理一些思路。

自己还活着,并且来到了第二天……

房间的墙纸是小小的云朵图案,除去夏朗躺着的这张床,拥挤的房间里还放着好几张小床。

七零八落地看似顺序很乱,实则尽可能想在这房间里挤出一丝空间。

木门被轻轻推开时,带进一缕裹着晨露的风。

“醒了?”

苍老的声音像晒暖的棉絮,夏朗转头,看见一位头发银白的老奶奶正端着托盘站在门口。

一抹带着红枣的香味飘进夏朗鼻子。

老奶奶颤颤巍巍地将托盘放到床头柜,布满老茧的手自顾自伸出来摸了摸夏朗的额头。

“好多了,昨天发现你时浑身冰凉,吓死我了。”

老奶奶从兜里掏出个铁皮青蛙放在粥碗旁,“和我一起运你回来的小崽子们非要给你这个,说是能带来福气。”

夏朗呆呆望着那碗粥,忽然发现,陶碗底下压着张纸条。

上面是歪歪扭扭稚嫩的字迹,写着“早日康复”。

“趁热吃吧。”老奶奶转身露出腰间的围裙,“炖了点汤,中午给你……”

话还没说完,窗户外就传来孩子们七嘴八舌的喊声:“齐爱奶奶!小鸡跑进菜园子了!”

老人急忙往外走,留下望着她背影发呆的夏朗。

来到窗户,外面正是孩子们和齐爱奶奶在自家菜园子里嬉闹的场景。

不确定是不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夏朗现在看东西还有些模糊。

配合晨间的阳光,这一幕在他看来极为梦幻。

“为什么要救我?”

单独和齐爱奶奶相处时,夏朗总是会问这个问题。

而老人也总是用着同一个回答,“救人还需要理由吗?”

“不怕我是坏人么?”

“不,你不是,你只是个和小崽子们一样,缺少个机会自强的人。”

“不。”轮到夏朗反对她的说法,“我只是个支离破碎的怪物罢了。”

“你不是怪物,你也不支离破碎,你也能过上你想过的生活。”

老人平静地对他说出这句话,目光很是温和,夏朗却恐惧地逃离她的注视。

“我能吗?”

“嗯,绝对能的。”

…………

林钰烛这个无神论者,从出生到现在只有两次怀疑这世界有鬼神。

第一次是在王曦梓的别墅,她见到夏朗在死亡麻将上游刃有余地赢牌时。

她以为她见到了神。

第二次是她返回香山市,路过一家齐爱孤儿院门口时,再次见到了夏朗。

她以为她见到了鬼。

少年一改冷漠到极致的面容,在扎堆的孩子包围下摆着哄他们开心的pose。

她赶紧踩了刹车停在孤儿院门口。

直觉告诉她,这是自己此生仅有的机会再见到少年,如果一旦错过……

“你好。”她下了车对孩子们以及夏朗打了招呼。

男孩女孩们见到这个粉红色头发的陌生人,纷纷躲到夏朗的身后,露出小脑袋好奇地打量这个漂亮的大姐姐。

“你好。”夏朗点点头,眼底确实对陌生人的警惕。

完全没认出我呢……不如说就没记住我吧。

林钰烛心里一闪而过一丝失落,但还是笑着伸出手。

“自我介绍下,我来自香山,名叫林钰烛。”

“夏朗,也是香山人。”

提到香山二字时,他眼中划过一丝耐人寻味的复杂情感。

“夏朗啊~”

林钰烛拖了个长音。

“看你样子,一定打麻将很厉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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