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档案室的石墙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莉维娅的指尖悬在"瘟疫村记录"的封皮上,皮革表面凝结着可疑的暗红色污渍——像干涸的血,又像某种药剂的残留。

翻开第一页,"净化名单"上的墨迹被反复涂改,但强光下仍能辨出被掩盖的编号:

"实验体XIII-7——银发,女性,20岁。血液样本呈蓝晶反应。"

(艾琳的姐姐)

纸页边缘有一行锐利的小字,笔迹熟悉得让她后颈发凉:

"井底已清理。——S.H."

突然,身后传来铠甲碰撞的声响。

"圣殿骑士无权查阅机密档案。"

雷德站在阴影里,他的目光扫过她手中的文件,嘴角扯出冷笑:"好奇害死猫...尤其是教会养的猫。"

莉维娅没有合上册子:"五年前你的述职报告里,写过'愿以剑守护弱者'。"

"那页被裁了,不是吗?"他伸手按住档案,指甲缝里嵌着干涸的血,"知道为什么我能活到现在?因为我会咬断好奇的舌头。"

他的佩剑突然抵住她咽喉——却在皮肤上轻轻一划,留下个十字状的血痕。

"下次,"他收剑入鞘,"记得擦掉袖口的井水痕迹。"

夕阳将刑场的石砖染成锈红色,干涸的血迹在砖缝里凝结成黑褐色的脉络。雷德站在绞架下,银甲上溅着几滴新鲜的血,指尖捏着一枚铜纽扣——刚从今日处决的“异端”领口扯下。

纽扣边缘磨损严重,表面刻着歪歪扭扭的“谢谢”。

他走进办公室,靴底碾过散落的炭灰。墙面上钉着一百三十六枚同样的纽扣,排列成整齐的十字。最旧的那枚已经氧化发黑,但刻痕依旧清晰。

“第一百三十七。”他低声自语,将纽扣按进墙面。指腹擦过那枚刻字的旧扣时,停顿了一瞬。

(五年前,一个瘦骨嶙峋的男孩塞给他这枚纽扣,眼里盛着愚蠢的感激。)

门外传来脚步声。雷德收回手,转身时银甲反射的冷光割裂了阴影——莉维娅站在门口,目光扫过满墙的纽扣。

“纪念品?”她问,嗓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雷德冷笑:“战利品。”

莉维娅的视线落在那枚刻字的纽扣上。

雷德突然拔出佩剑,剑刃擦过掌心,带出一线血珠。他甩了甩手,血滴溅在纽扣表面,像给“谢谢”二字盖了层猩红的漆。

“教会发的新剑,”他漫不经心地擦拭剑鞘,“太锋利,容易沾血。”

剑鞘内侧残留着几粒蓝色晶屑,在烛光下泛着诡谲的光。

(井底实验室的蓝晶……)

雷德的瞳孔微微收缩。

夜雾漫过回廊,莉维娅的披风扫过石阶,沾湿了边缘。她停下脚步——前方拐角,雷德的背影融在阴影里,一张泛黄的纸片从他指间飘落。

纸片打着旋儿贴地滑行,停在她靴尖前。

【……处决雷德……知情者皆灭口……】

笔迹凌厉,盖着审判庭的火漆印。

她弯腰拾起,指腹蹭过断裂的印痕——火漆太新,边缘还带着未干透的黏腻。

(伪造的。)

雷德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像钝刀刮过铁锈:“教会连自己人都咬。”

他没有回头,银甲上的血渍在月光下泛着黑。

莉维娅将纸片折进袖口,尾指无意识地痉挛了一下。

审判长赛门·霍克的书房弥漫着熏香与羊皮纸的气味。他执笔在日志上写下:【雷德需处理】,墨迹未干便合上册子,指尖敲了敲桌面。

“他会来的。”

心腹骑士从帷幔后现身:“要提前布置刑架吗?”

审判长微笑:“恐惧比锁链更有效。”

他拉开书桌抽屉,取出一册真正的实验记录——封皮标注着【XIII-7】,内页夹着一缕银发。

窗外,一只乌鸦掠过尖顶。

(莉维娅的脚步声停在门外,又悄然远去。)

审判长将日志放回原位,烛火在他眼底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记得留半页空白。”他轻声道,“给我们的圣殿骑士……写遗言。”

档案室的烛火摇曳,将雷德的影子拉长,扭曲地投在铁柜上。他撬开最底层的抽屉,指尖划过泛黄的实验记录——“XIII-7:银发,女性,血液样本呈蓝晶反应。”

纸页边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像是被匆忙合上时蹭到的。

“找到想要的了吗?”

审判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温和得像在问候老友。

雷德没有回头,指节绷紧了一瞬,又缓缓松开。他合上记录,冷笑一声:“只是来确认一件事。”

“哦?”审判长缓步走近,裁纸刀在指间翻转,刀刃映着烛光,像一条银蛇。“比如……你是否已经被列为‘待净化’对象?”

雷德转身,银甲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芒。他的目光扫过审判长手中的文件——真正的实验记录,封皮崭新,墨迹甚至未干。

“三小时前刚更新的副本。”审判长微笑,“你翻的那本……是五年前的废稿。”

雷德嗤笑,手按上剑柄:“教会连档案都要造假?”

“不。”审判长摇头,“只是有些人……不配知道真相。”

话音未落,雷德的剑已出鞘——

剑锋割裂空气的刹那,审判长的裁纸刀轻巧一挑,精准抵住他的咽喉。

“真遗憾。”审判长叹息,“你本该是个好骑士。”

刀尖划过,血线迸现

雷德踉跄后退,撞翻铁柜,纸页如雪片纷飞。他单手捂住喉咙,指缝间溢出的血染红了银甲纹章。审判长站在三步之外,裁纸刀垂在身侧,血珠顺着刃尖滴落。

(不能动。不能出声。)

莉维娅屏住呼吸,指尖掐进掌心。雷德的目光却掠过审判长的肩头,精准地锁定了她的方向。他的嘴角扯了扯,染血的牙齿在烛光下森白刺目。

(他在笑?)

雷德的手指缓缓松开喉咙,任由鲜血浸透前襟。他佯装踉跄,膝盖重重砸向地面,却在俯身的瞬间,将某物塞进了地板缝隙——金属的冷光一闪而逝。

审判长皱眉上前。

“遗言?”他俯视着垂死的骑士,语气像在讨论明天的天气。

雷德咳出一口血沫,染红了下巴。他盯着审判长,却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染血的《圣典》甩向身后的阴影。

书脊撞上石墙,哗啦一声散开。

审判长眯起眼,刀尖挑起一页纸:“垂死挣扎。”

守卫们涌上前,拖走了雷德的尸体。血痕蜿蜒如蛇,最终被一桶冷水粗暴冲刷干净。审判长站在原地,指尖摩挲着裁纸刀的柄,目光扫过空荡的走廊。

“搜查他的寝室。”他轻声命令,“尤其是……书。”

脚步声远去后,莉维娅从阴影中现身。地板的缝隙里,一枚青铜钥匙泛着冷光。

她拾起散落的《圣典》,最后一页的羊皮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一百三十七个,每个名字旁都标注着“无辜者”。墨迹深浅不一,最早的已经褪色,最新的还带着潮湿的血腥气。

(和墙上的纽扣数量相同。)

角落一行小字,笔迹潦草却力透纸背:

“神啊,我究竟在守护什么?”

钥匙在她掌心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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