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下方广场的热闹喧嚣不同，这里安静得能听到风吹过檐角的轻响。
林初月提起那让她行动不便的裙摆——真的，这宽袍大袖的设计到底是谁想出来的，打架的时候不嫌碍事吗？她以前穿T恤牛仔裤跑八百米都没这么费劲。
她几乎是小跑着冲上了观礼台，引来了几位长老和执事略带诧异的目光。
还好，她的便宜师傅李长老正坐在靠边的位置，捻着他那几根花白的胡须，眯着眼睛看着下方，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师傅！”林初月几步走到李长老身边，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
李长老闻声转过头，看到是自家宝贝徒弟，脸上立刻露出了和蔼的笑容：“是月儿啊，怎么不在下面看着，跑我这老头子这里来了？”
他的声音温和，带着长辈特有的慈祥。
林初月心里稍微定了定。
还好，师傅看起来心情不错。
她稍微弯了弯腰，行了个弟子礼，然后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师傅，徒儿……徒儿方才在下面维持秩序时，发现了一个……嗯，很有意思的年轻人。”
她斟酌着用词，不能太夸张，也不能太平淡。
“哦？”李长老果然来了兴趣，“怎么个有意思法？是灵根天赋异禀，还是心性测试表现突出？”
他显然以为林初月是发现了什么好苗子，想推荐给他。
“都不是……”林初月摇了摇头，表情故作神秘又带着点不确定，“他的灵根……我离得远，看不太清，但感觉气息很微弱，恐怕……不太出众。”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李长老的反应。
李长老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没打断她。
“心性测试还没轮到他，不过……”林初月顿了顿，抛出准备好的“鱼饵”，“徒儿无意中看到，他在排队的时候，似乎……似乎在用手指无意识地在地上划着什么……那痕迹，有点像……像您之前教我的某种基础阵纹的一角？”
这纯粹是她瞎编的。
但她赌的就是韩清大佬深藏不露，就算没真划拉，以后被问起，以他的本事也能圆过去。
而且，把发现归结于“无意识”和“像”，就留了很大的余地。
“阵纹？”李长老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身体微微前倾，“你看清楚了？”
“也不是很清楚……”林初月赶紧补充，表情带着几分“我也不敢确定”的犹豫，“就是一闪而过，感觉有点像。徒儿跟着您学了几年阵法皮毛，对这方面稍微敏感些……就觉得，那年轻人，虽然看起来普普通通，但那种专注的神态，还有那无意识的动作……会不会，是在阵法上有什么特殊的天赋，只是被普通的灵根资质给掩盖了？”
她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真诚又充满求知欲。
“师傅您常说，天生万物，皆有其道。有些人或许不擅长吸纳灵气，却在其他方面有着过人之处。宗门收徒，若只看灵根，会不会……错过了某些特殊的璞玉？”
这番话半是恭维，半是引导，还带着点小小的“忧虑”。
李长老沉默了，捻着胡须的手指停了下来，目光再次投向下方拥挤的人群，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林初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拜托了，便宜师傅，您可一定要给力啊！这可是关系到我未来几千年小命的大事！
她心里紧张得要命，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还得维持着那副恭敬又带着点期待的表情。
演戏，真累。尤其还是对着一个真心待你好的长辈演戏。
她心里有点小小的愧疚，但很快就被求生的本能压下去了。
对不起了师傅，等我抱稳大腿，以后一定好好孝敬您老人家！
李长老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月儿，你这番话，倒也有几分道理。我玄灵宗立派数千年，广纳门徒，确实不应只拘泥于灵根一项。”
有门！林初月心中一喜。
“不过，”李长老话锋一转，“仅凭你一个模糊的感觉，就要为他破例，似乎也有些不妥。宗门自有宗门的规矩。”
林初月的心又沉了下去。
果然没那么容易。
她赶紧道：“师傅，徒儿不是想让他直接破格进入内门，只是……只是觉得，如果他连最基本的入门测试都过不了，岂不是太可惜了？万一他真的是一块阵法奇才呢？”
“不如……师傅您看，能不能……稍微留意一下他？如果他灵根测试实在太差，看在他或许有阵法天赋的份上，给他一个……比如说，杂役弟子或者外门弟子的身份，先留在宗门观察一段时间？若是真有天赋，宗门也不算埋没人才；若只是徒儿看走了眼，一个外门弟子名额，对宗门来说，影响也不算太大？”
她尽量把要求降到最低。
外门弟子，这和游戏里韩清最初的身份也对得上。
这样既能把他留下来，又不至于太引人注目。
李长老看了看林初月，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又带着几分了然的笑意。
这丫头，心思倒是不少。
不过，他对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徒弟确实是疼爱的。
林初月的资质极好，悟性也高，这几年修炼从未让他操心，如今更是已经筑基中期，在同辈弟子中遥遥领先。
更难得的是，她虽然天赋出众，却从不骄矜，待人接物也颇有分寸，很得他和宗内其他几位长老的喜欢。
她如此郑重其事地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年轻人说话，倒也稀奇。
“你啊……”李长老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却带着宠溺，“罢了罢了，谁让老夫就收了你这么一个宝贝徒弟呢。”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老夫就留意一下吧。”
林初月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谢谢师傅！”
“先别急着谢。”李长老摆了摆手，“规矩不能全破。灵根测试是基础，若差得太离谱，连引气入体都困难，那就算有天大的阵法天赋，也走不长远。”
“这样吧，”他思索了一下，“待会儿测试到那年轻人时，你指给老夫看看。如果他的灵根资质尚可，只是不算顶尖，老夫可以做主，给他一个外门弟子的名额。”
“如果……他的灵根实在太差，那老夫也无能为力。不过……”他话音微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老夫可以在心性测试后，亲自问他一个与阵法相关的问题。若他能答上来，或者表现出非同一般的见解，老夫便破例收他为记名弟子，先放在外门，由你……嗯，代为看顾一段时间，如何？”
记名弟子？放在外门？由她代为看顾？
林初月愣了一下。
这……这剧本跟她想的不太一样啊！
虽然结果是把人留下来了，但“代为看顾”是什么鬼？
让她一个亲传弟子去“看顾”一个外门记名弟子？这听起来怎么那么奇怪？
而且，还要亲自提问？万一韩清大佬现在还没点亮阵法技能点，或者故意藏拙，答不上来怎么办？
她心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但脸上还是露出了感激涕零的表情：“多谢师傅成全！师傅放心，徒儿一定……一定好好‘看顾’他！”
先答应下来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
“嗯。”李长老满意地点点头，“那年轻人叫什么名字？排在哪个位置？指给老夫看看。”
名字？
林初月傻眼了。
对哦，她光顾着看手链和气质了，根本不知道大佬叫啥啊！
游戏里大佬的名字是韩清，但谁知道他现在用的是不是这个名字？万一用的是假名呢？
她总不能直接说“他叫韩清”吧？那不是暴露了？
她急中生智，目光赶紧投向下方广场，搜寻着那个“平平无奇”的身影。
还好，他还在队伍里，离测试台越来越近了。
她抬起手——这次注意着宽大的袖子，没再甩到人——指向那个方向：“师傅您看，就是那个……穿着灰色粗布短褂，排在队伍靠后位置，右手戴着一串黑色木珠的那个年轻人。”
她故意没说名字，只描述了外形和位置。
李长老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目光落在那个身影上，微微颔首：“嗯，看见了。确实……貌不惊人。”
他顿了顿，又道：“等他测试时，老夫会留意的。”
“多谢师傅！”林初月再次道谢，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下了一半。
第一步，搞定！
虽然过程有点波折，还附带了一个“代为看顾”的奇怪任务，但至少，大佬能留下来了！
接下来，就看韩清自己的“表现”，以及她怎么不动声色地完成师傅交代的“考验”了。
她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为了抱大腿，真是操碎了心。
而且……为什么她一个女孩子，要这么费尽心思地去为一个男的铺路啊？
这该死的性别转换……让她总有种微妙的错位感。
算了，不想了。活下去最重要。
等抱稳了大腿，熬过天魔浩劫，她一定要好好游览这个世界！什么南疆北原西漠中州，她都要去看看！
她转身准备离开观礼台，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至少能近距离观察一下情况。
刚走两步，李长老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对了，月儿。”
林初月停下脚步，回头：“师傅还有何吩咐？”
李长老笑眯眯地看着她：“你既然对他如此看重，总得知晓他的名字吧？待会儿测试结束，若是他通过了，你去问问，然后来告知为师。”
林初月：“……”
知道了，师傅。
她默默地应了一声，快步离开了观礼台。
广场上，那个穿着粗布短褂的年轻人，终于走到了测试灵根的法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