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违法吗？把温泉资源私有化？”杨雨人好奇道。
“并非天然温泉，是人造的。精密的电子系统准确调控着温泉内各种化合物的比例，温度也保持恒定，跟真正的温泉据说没有差别。”
“那还挺值得去试试，是在后院那块空地吗？”
“正是，吃完饭再来个日式温泉，赛过活神仙。”
“一起吗？”
“我就不了，还得为明天的选举做点功课呢，而且这两家伙也该睡觉了。”李乘玥摸了摸趴在肩头的两只毛茸茸的兔子道。清绝玉冷维持人型似乎会消耗很多精神力，所以每天都得保证10小时的睡眠。
与李乘玥分别后，杨雨人带上换洗衣服独自去了温泉。其实看上去就是半大的澡堂子，但无论周围的环境还是宁静的氛围都让人感到舒心，更令他惊讶的是，温泉还是露天的。
没人收费，也没人服务，似乎全由电脑控制。大门的扫描仪简单过了一遍就放他进去了。这也正常，北海道最大土豪怎么会在意这些钱。
池子不大，大概20米见方，但出乎他意料，居然一个人都没有。看来这些有钱人家对这人工温泉并没有多大兴趣。与其一群汉子挤一起泡澡，还不如自己的小浴缸实在。
“也好，这样就我专属的澡堂了。”杨雨人开心地甩开浴巾，纵身一跃，跳入冒着热气的水池。
然后是一记沉闷的响声在水中蔓延，这池子大概就一米不到，杨雨人一个华丽的入水后，脑袋直接撞在了池底……
“疼疼疼疼……”他捂着头顶呻吟道。还好没有大碍，如果刚才撞晕了过去，恐怕自己就会浮尸澡堂子，成为立花府今后几十年的笑谈了。
“为了节省成本，池子很浅的。”一个人这样说。
杨雨人这次注意到，池子里并非空无一人。因为池边树木的阴影遮挡，他没有注意到对面角落中还有一个男人。
这一看真是把他惊出一身汗，那树影下的男人不正是立花英彦吗！
天空飘起了小雪，那些细小的雪花还没来得及落入水面，就在蒸腾的热气中消融掉，如梦似幻的朦胧雾气中，两个男人赤身相对，颇有当初战国名将的风范，大家一起在澡堂子里坦诚相见，畅谈人生，理想……
但是，当面对的是自己女友的老爹时，那画面就精彩了，关键是他们父女关系还特别不好，这更让杨雨人觉得棘手了。
该以怎样的姿态来面对这个男人呢？
立花家主也是个闷葫芦类型的，加上别人是长辈，这个话头还是得自己来开，杨雨人礼貌地道：“立花叔叔好，没想到您也在这儿啊，好巧，哈哈哈。”
“嗯。”立花英彦点了点头，就这么应了一声。
又陷入了沉默。杨雨人真是讨厌这种奇怪的尴尬氛围，但如果这就转身跑路未免也太失礼了一点，作为晚辈，怎么也得坚持到立花英彦先走。
“今晚居然下雪了呢。”杨雨人随口说道。
“这个季节常有的事……你是在和爱交往吧。”立花英彦突然问。
杨雨人只觉得浑身一颤，这立花英彦也太跳跃了吧，之前还和自己玩深沉呢，怎么这一下就从天气话题跳到立花的身上去了呢？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见父母？
“算是吧。”杨雨人回答。
“你知道她的过去吗？”立花英彦继续问。
“嗯。档案里记得很清楚。”
立花英彦点了点头道：“也是，毕竟你还闯进神社闹了一通，恐怕连大蛇和奇稻田姬的事都知道了。”
杨雨人没有回话，他不明白立花英彦到底想说什么。
“那你应该知道，我女儿是个怪物吧，虽然她有着继承自母亲的好看皮囊，但内在却是杀人无数的狂魔。”立花英彦说。
杨雨人埋在水下的拳头猛的握紧，他居然有种想揍立花英彦的冲动。怪物，自己曾经无数次听到这个词被用来形容立花爱，但当她的父亲，她仅剩的至亲亲口说出时，那种愤怒来得更加强烈。
他抬起头，直视着立花英彦的眼睛道：“嗯，我知道，这一路走来的任务，我都是她的搭档，她的强大有目共睹。”
“强大……你把那灾祸般的力量称为强大吗？”
“不然呢？”
立花英彦摇了摇头，缓缓道：“你没有正面面对过真实的她，那种碾碎一切的暴威和支配一切的欲望，根本就不是人类的力量。而你，虽然优秀，脑袋也好使，但恕我直言，你只是普通的拟神种，最多冠以优秀一词，这样的你，为何如此执着我的女儿呢？甚至不惜堵上性命，去雪山挑战奇稻田姬。”
温泉那湿热的空气令杨雨人有点发晕，他抬高身子，呼吸了一点云雾以上的冰冷空气，使自己冷静下来。接下来的话，是必须认真回答的东西，也是他早已烙在心中的答案。
“因为比起视她为怪物的你们，我更愿意把她作为一个姑娘去爱。她会伤心，会难过，会害怕，会因为我跟其他女同学过于亲密而吃醋，会因为咖喱里有不喜欢的胡萝卜而郁闷，会因为自己不会打扮而烦躁，会因为我不认真训练而发火……”
杨雨人一连说了好多【会因为……】把那个女孩在0强这大半年的点点滴滴都一一道来，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汗水与眼泪，都在那一个接一个的【会因为】里呈现着。
“总而言之，立花会因为这个大家的快乐而快乐，会因为大家的悲伤而悲伤，这样单纯而坚强的她，在我心中是世界第一可爱的存在。怪物？见鬼去吧！”
杨雨人毫不畏惧地盯着立花英彦那锐利而疲惫的双眼说道。他这时才发现，立花爱不像妈妈的地方就是眼睛，她的眼睛像极了立花英彦。
做好了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准备，但杨雨人并不害怕。他早已在雪山上向奇稻田姬说过，立花爱的存在，比世界更重要，所有欺负她的人都是敌人，哪怕是她的父亲。
“这样啊……”立花英彦却并未发火，他抬头看着那漫天的雪花，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分钟后，才开口道：“大话都是好说的，但你可曾想过这番宣言所要背负的东西？你有把握凭借你的封印永久镇压奇稻田姬吗？你有自信去应付围绕她展开的政治斗争吗？你有能力在此后无数要命的任务中陪伴她身边吗？你敢保证这辈子都不会爱上其他人吗？”
杨雨人仔细地听着立花英彦说出的每一个挑战，但听完后却只觉得释然，他放松地说道：“什么啊，就这些的话我早就想过的。初遇她时我就说过，如果她希望如此，那我就会永远陪伴与她的身侧！”
“你小子……”立花英彦似乎没料到杨雨人丝毫没被吓到，依旧是那么自信满满的样子。
这是当然，雪山一战他就已经堵上过包括性命在内的所有，现在又怎么会犹豫畏惧呢？
“能告诉我，为什么你那么大胆呢？简直就是不要命的家伙，你与爱也不过相处几个月，就算她如母亲一样美，就真得能让你如此不计后果？”立花英彦问。
这个问题，杨雨人以前或许没法回答，但现在却能给出了。
“我喜欢足球，以前还把能收集到的所有世界杯决赛都看了。我最喜欢的一场球是1994年那场意大利对巴西的决赛。最后，巴乔射失了点球……”
“我知道那场，所有对足球有了解的人都知道。巴乔艰难地带领意大利队挺进决赛，最后也因为自己的失误错失冠军。那张他和塔法雷尔的合影最能说明问题，算不得什么英雄。”
“您认为巴乔是失败的吗？”
“嗯，所谓优秀，就是把自己力所能及范围内的事，做到圆满。巴乔没能保持到最后，所以才痛失冠军。”
杨雨人却摇头笑道：“但我不这么认为。真正优秀的人，是无论成败与否，都毫不犹豫地全力以赴，纵使最后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在我眼中，巴乔那落寞的背影才是最美丽的风景，他就是英雄。我不知道一直待在立花身边会遇到多少麻烦，但管他那么多呢，拼上一切闯过去不就好了？薛定谔那只悲催的猫，在打开盒子前都不知道死活呢，何况是我们的人生呢？
雪越下越大，到最后甚至已经能闯过温泉的雾气，落在水面了。
立花英彦久久没有说话，是在愤怒？是在嘲笑杨雨人的天真？又或者是单纯地发呆呢……
“巴乔吗……哈哈，我记得我爷爷在世时都曾和我谈起过呢。他说，巴乔那颗射向美利坚天空的足球，不单单是失败。也是一个男人永不言弃，永不畏惧的勇气与信念。没想到，你小子居然和他老人家说出了相似的东西。”
“很荣幸。”杨雨人摸着头道。他还在担心立花英彦会不会大发雷霆呢。毕竟自己这次说了很多没大没小的话。
“话说得挺漂亮，但你用巴乔作为例子，是不是暗示自己的失败呢？”
“虽然98年，意大利还是输在点球，但巴乔本人却没有失手，对于他个人来说再无遗憾，而我嘛。第一次点球就不会失败！”
不知是不是杨雨人的错觉，隔着浓密的雾气和纷乱的雪花，他似乎看到立花英彦那一沉不变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与立花爱一样，眼睛笑起来就像两轮弯弯的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