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清晨的阳光,她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用手搓了两下脸,勉强醒来。时间还早,远没到官人和义妹醒来的时候,不过既然已经醒来,就没有再小憩一会的必要。
晨起之后,如何便捷的穿戴制服的问题便是绝大多数人眼中天下第一麻烦的事情——对于少女而言就更是如此:在她穿衣的过程中,胸部总是会起到添乱的作用。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叫它们随着主人的动作像是鼓鼓的水气球一样噗哟噗哟地摇起来的时候,总是会让更衣这件事多出许多无端的麻烦。好在,来禅中学的制服姑且还算合身,尺码并没有预想的那般小,胸口也没有勒住的感觉。在纠缠了小几分钟之后,她就细心扣紧学生制服上的每一颗纽扣。
不过,出门前的工作才刚刚开始而已。
进盥洗间简单洗漱过后,她专心的用木梳不断抚顺因陷入在夜间被挤压的有些放荡不羁的杂发。
明明是很繁琐和枯燥的过程,少女却分外用心,她看着一缕缕打着卷儿的发丝被捋顺,眼波如水。
木梳在发丝间穿梭,将夜间压乱的卷发逐一抚平。这项旁人看来繁琐的工作,她却做得格外认真——看起来本就很亮眼且发质好的头发尚且不提。谁叫这是官人和姐姐都称赞过的头发呢?
距离和姐姐重逢的日子间隔才仅一个月之久,不过那记忆中的温柔触感仍与昨日无异——少女视若珍宝地将它们放入名为记忆的收纳盒之内,将那份触动深深的记在心头。
——自己是幸福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随着最后一段发丝被打理的整整齐齐,镜中的人影相比先前明显精神焕发许多。两朵丸子头下飘渺蓬松的发丝如上好的丝绸般披散,一直垂到少女的腰际。明明是初踏入高中的年纪,身材比例却足以让知名偶像都为之妒忌。
这样的孩子......毫无疑问在什么学校都是受人瞩目的、像公主一样的存在。
只不过她自己可能从来都没有这种心态就是了。
眼见自己打扮整齐,琥珀般美丽的金色双眸如星辰闪烁,尽显满意的光彩。
接着,星宫六喰露出了笑容。
“呼姆,清晨的准备做得差不多了。”
提早去五河家,先把义妹叫醒,再和鞠亚一起准备完早餐后,而后就可以去吵醒官人了。
想起又是能偷看自己最珍视的家人睡相的一天,六喰忍不住轻笑一声,随即又意识到什么似的止住笑声。
整个走廊里,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
“呼姆…….”
看样子是自己起的过早了呢。
环顾四周,注意到其他房间还没有开门的预兆之后,六喰踮起脚轻声走向玄关,体贴的没有惊动还处于睡梦中的七罪和四糸乃。
虽然有人能搭把手一起准备早餐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但姑且还是让她们好好休息吧。
联想到二人昨晚熬夜观看了一晚的恐怖电影,此刻或许正在梦境世界被恐怖杀人魔追杀,六喰唇角就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和官人、十香、四糸乃…….和大家的每一天都幸福的和做梦一样。
每想起这件事,她的脸颊都会染起淡淡的红霞。
收拾好一切换鞋出门的六喰,迎着初阳踏出精灵公寓。
和鞠亚约定要一起为官人准备早餐的事情其实并没有事先经过琴里的同意——不过,这本就是六喰准备的惊喜。
虽然理论上仅凭“人工精灵”本身的能力就能轻松完成关于“帮助五河一家”准备的任务,但是六喰果然还是更喜欢自己亲手参与这一过程。
希望官人喜欢自己准备的食物......啊!早餐还是要吃烤吐司配果酱才好。呼姆,三明治感觉也可以,或者要不要试试中式早餐?听说不管是豆浆还是油条,都是很不错的食物,不过准备起来很麻烦的样子。唔......果然还是得回到饭团子的选择?
六喰一边在心中天人交战,一边无声的关好房门。
还是到时候再和鞠亚一起决定吧。
六喰如此想到,同时将身子转向精灵公寓的入口。
接着,她很快便发现——比起以往,今日的早晨显然多了些不必要的旋律。
“……”
六喰歪头看着沐浴在金色的尘埃之中,像恐怖电影里的拦路虎一样无声站立在精灵公寓门口的少女,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说实在的,用恐怖电影里的角色来形容美少女实在是一种非常失礼的描述。六喰当然也不会真的把这种想法脱口而出。
然而,对方就是这样强调似的宣称自己存在的女孩。
灿金色的长发被束在身后,在光照下显得金光闪闪。漂亮的单马尾上系着一只可爱的白蝴蝶结,还有两股细细的发梢搭到了肩膀前段。虽然和六喰有着相似的发色,但她的眼睛瞳色却是和前者截然不同的粉紫色。
当然,最吸引旁人目光的仍然是她背在身上的卡通包,上面不仅有狮子、鸟、牛奶形状的玩偶挂饰,还有一个非常可爱的天使一般的角色的玩偶。
“嗒嗒嗒嗒...”
黑色小皮鞋在地上轻轻地敲击着,发出有节奏的悦耳声色。
“呼姆……汝是…..琴里的朋友吗?”
六喰这样问了。少女只是轻轻点头,又马上摇头。
“是……又不是?”
“……”
少女没有接话,相反那双明亮的眼睛,此刻正在直勾勾的盯着六喰。这件事反倒更让六喰感到疑惑了。
说来,倒也奇怪,同对方四目相对时,六喰从那平静的神色中感觉到了某种无法言喻的压迫感,或者说上位者的气场。
明明是和自己看上去一样是中学生的年纪,却又有着领导者的气质呢…….难不成其实是美九的朋友?但从未听说过这件事啊……
六喰稍微皱起眉毛。
“汝想要我如何呢?如果是朋友,我自然会以朋友的礼仪相待,如果是寻滋挑衅之徒,就休怪我无理了。”
六喰用略显强硬的冰冷声音说完后,少女露出深远的目光。
“遇到可能是敌人的陌生人还是没有退缩……明明和琴里差不多一个年纪,但在可靠性上感觉不比她差劲呢。”
少女那理所当然般的口气令六喰不自觉的保持警惕。听完她的回答后,六喰向后退了一步。
“……汝,究竟是何人?”
“不需要戒备,我不是敌人。”
用平静的声音说完后,少女的瞳孔里跳闪过一缕锐光,就像是要看穿六喰的内心。
然后,她做出深呼吸的动作。
“你一定是士道封印过的精灵吧。”
“……六儿无意回答汝的问题。”
“那看起来,我没猜错。”
“……”
六喰突然间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这绝非是因为少女身上有令人胆寒的元素,事实上,恰恰相反。虽然她的口气非常不客气,但六喰的确能感受到对方毫无冒犯自己的意思。
在注意到那抹光芒的瞬间,她仿佛从少女的表情中看见了本应该不再存在于世的“某个东西”。这种其存在本身和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六喰比谁都理解。
毕竟,她自己也曾是其中的一员。
“不对……不应是这样…….”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呢。”
少女的话让六喰受到冲击一般瞪大了眼睛。
这理应是星宫六喰不可能出现的失态。
但是,比起少女的出现所揭露的事实,这些情绪化的表达根本无足挂齿。
“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下意识地,六喰为了改变话题般提高声调。
“汝莫不是在欺耍六儿?”
即便如此——不管用言语否定多少次,内心的不安都没有被抹去的征兆,心脏激烈地搏动甚至让六喰感到了一丝的疼痛。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官人……!
——六喰这般想到,甚至感到头晕眼花。
这时,少女轻轻垂下眼眸。
“你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
“……”
少女的话,彻底堵死了六喰心中的侥幸想法,言语之间也失去了回旋的余地。
摆在面前的只剩下一种可能了。六喰一边感受着涌上心头的不安,一边压抑着呼吸,轻启双唇:“汝是……精灵?”
她就这将自己本以为不会再与之有所牵连的存在说出口了。
朝阳下,少女的身影格外耀眼。
面对六喰的问题,她低下头静静地说道。
“我叫万由里,是‘雷霆圣堂’的管理人格。虽然情况特殊,但综合评判,现在的我应该还正常属于‘精灵’这一类别。”
说罢,像是看穿了六喰的戒备,她将脸颊松懈下来。
这一和她刚才的压迫感截然不同的表情,让六喰困惑的皱着眉的同时不断端详万由里。
而后,万由里这样说了——
“别担心,现在出现在你眼前的我和普通人没什么差别。”
“……”
微风拂过,六喰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