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小林在面对我可能因病死掉这一点,并没有选择安慰,又或是她安慰我的方式,就是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让我产生一种其实死亡并不是一种需要时时关注,并因此担惊受怕的东西。
总之,选择她不是没有理由的。毕竟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过相片情人节,在来年的四月,还能不能活着也还是一个未知数。
大概,我是在害怕给予小林更多的心理负担,又或许只是自己单纯的,不能够接受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其实很渺茫的这个事实。
我之前选择了对她说谎。
在小林的眼里,现在我的心脏薄膜病因为外国医生以及新型药物的到来变成了一场成功率很大的手术,但在未经谎言粉饰的,我的眼中,这只是一场有输有赢的赌博。
医院里告知的情况,是因为国内没有类似的案例缺乏经验,所以医生需要很长的时间来准备应对手术过程中可能会存在的突发情况,而去往国外获取更加成熟的医疗技术,所需要的高昂治疗费用,又是我的家庭承担不起的。
虽然爸爸说过,为了我可以放弃一切,但为了我付出这么多,公平吗?
小的时候,我就经常思考着类似的问题。
因为生出了一个天生患有疾病的孩子,就自大的把其全然包揽,为了她而付出自己的人生,以至于让两者都生活在痛苦中,真的是一件值得歌颂的事件吗?
对于我来说,自打生下来就是与旁人不同的,虽然与普通人没有明显的界限,只是不能参与一些激烈的跑跳活动,以及从三个月,逐渐发展到每周的定期检查。
严格来说,我并不是不讨厌这样的生活,也不是没有过想要放弃的想法,但让我自私的去寻找自己想要的,而忽视家人想要的事情,我做不到。
从某种角度来看,是他用爱的名义在强迫着我活下去的,而并非是我的生存本能在督促我这样做。
而这样的后果,就是我对于他们,也就是我的两位至亲,产生了一种近乎超越生死的亏欠感,以至于我在他们的面前,从不敢暴露有关于自己并不想活着的这一事实。
维持我活下去的动力,就是他们近乎偏执的爱。
这样的爱谈不上好与坏,至少作为当事人的我并没有资格去评价这样病态的东西,但若是把我换做是小林,她可能就会为此产生一些不好的举动,出现类似自杀一类的事件。
只不过她若是自小便在我所拥有的环境中长大,可能也是无法如此干脆的,毕竟人对于环境,是需要时间逐步适应,才会被迫选择接受的。
要是现在贸然把她与我的位置调换,得到的也只是两个适应不良的人,所做出的愚蠢举动而已,毫无意义。
讨厌与否,从这样的角度来看,其实并无意义,因为对于对错的理解,早在成长的过程中定性,也都选择接受了各自的人生。
也就是说,人的选择其实更多的是基于过去的自己的经验,且与未来无关。虽这样依旧逃不开现在所面对的现实产生的影响,但也算是拥有了一定的自主权。
而这也正好对应了一句至理名言“生命会为自己寻找出路”。
虽然基于之前的生活经验而做出的选择不可能全然正确,但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也的的确确印证了这样依靠本能的选择,所存在的合理性。
遇见小林,爱上小林,选择和她一起留下可能成为最后一次的相片,或许对于我来说是最好的。
这样的做法,虽然可能在我死掉之后对她产生一定的不好影响,但若是她想的话,完全是可以拒绝的吧。
这件事,从根本上来说,是我们合谋的结果。
她想要与我维持关系,把我当做某种改变的动力,而我则是想要在临死前,尽可能多的满足自己的不安,坦然赴死。
简而言之,就是我们都不是高尚的求爱着,而是自私的只是为了自我满足,贪婪的从对方身上汲取能量的怯懦者。
小林有没有意识到我们之间病态的关系我不知道,但走到现在,期间曾有不止一次退出的机会,但她都选择视若无睹,也就代表了她是默认这样的发展的。
要是我死在手术台上,她对我的爱意全部化作悲痛,也只是她自作自受,与我并无任何关联。
就算她遇见的人不是我,就算最后的结局是美好的,也全部都只是她的独角戏,都只是她的选择促成的。
爱这种说不清的东西,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依照以往的生活经验,从而选择出解决当前问题的最优解。
而这种解答方式,也不仅仅固定在人的身上,只是一种选择的偏好罢了。
怎么选,选了之后未来会是什么样的,全部都需要自己去承受,就算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只是代表了选择的错误,并非是遇人不淑。
看着即将落下的太阳,我扭头看向了此刻正在我身边,好奇的打量着相册的小林,拉起了她的手,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虽然她并没有明确的告知我一些她的想法,但就从她会主动来我家见我一样,此时为了维持现在的关系,我必须主动的去抉择,究竟是放任前不久才被爸爸家暴的她不管,还是给予其跟多的关心。
两者的区别显而易见,选择了之后故事的发展也几乎是固定的,但就是这样不断的选择,才构件出了现在相爱着的我们。
这样不纯粹的爱,就是我们彼此最好的解药。
一起好好的活下去,也是我们现在共同的愿望。
不是为了对方,也不是为了爱,我们都只是在生活里,选择了那个让自己活下去最简单的办法。
“回家吧。”我替她整理好被风吹散的发丝,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