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娴熟地打好最后一圈绷带，手法既利落又轻柔，像是在处理一件脆弱的瓷器。

她站起身，从药柜里挑出一些药物，又拿出一张写了用法的便签贴在上头。

“这个是消炎的，这个是退烧的，这个是涂伤口的，用法都写上了。”老师一边拿起药给光看，一边叮嘱，“每天按时吃，别忘了换药，伤口要透气，别闷着，最近别吃辣的，多喝热水，懂了吗？”

光坐在治疗床边，眼睛不自觉地跟着老师的动作移动，像极了小时候奶奶在厨房一边烧汤一边唠叨她别老吃零食的样子。

“好了，处理完了。”老师弯腰帮她把衣服拉下盖住纱布，语气也变得温和，“接下来就麻烦你们送她回家吧。”

“谢谢老师……”光的声音还带着些虚弱。

她刚一撑床起身，身子便晃了一下，雫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手臂。

“小心点。”雫轻声说，眼神里满是担忧。

“谢谢——”

“让我来。”

灯织快步上前，几乎不容置疑地接过光的另一只手臂，手指稳稳地扣住她的手腕。

“月岛同学不会拒绝吧？”她靠得很近，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毕竟老师都说了——我们可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呢。”

光的嘴角抽了抽，尴尬地扯了个笑：“……当然不会。”

“那我送你们到电车站吧。”一旁的琉璃走过来，“我得回神社值班，就不陪你们回家了。”

四人一同走向车站，夕阳像是融化的金色糖浆，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斜长又柔软，落在铺着花瓣的人行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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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织姐姐，我头真的不晕了，可以松手了。”光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在极力压制怒气。

“那可不行哦。”灯织笑得更灿烂，手却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万一你突然晕倒，小雫肯定会怪我没照顾好你。”

“我才不会那么刻薄啊！”走在前头的雫听见两人吵闹，回头无奈地抗议。

“到站咯。”琉璃朝她们挥了挥手，声音轻柔，“小光，明天如果还是不舒服，记得请假哦，别硬撑。”

目送她走远，三人刷卡进站，直到踏入电车，灯织才终于松开了光的手。

光甩了甩那只被攥得微红的手臂，气鼓鼓地坐到座位上。

“总算自由了……”她在心里嘟哝。

她本想转头跟雫抱怨几句，却又犹豫地咽了回去。

雫多半会被灯织一句“不小心”给带过去。

于是她别开脸，低头摆弄衣角，连吐槽的兴趣都提不起来。

进了月台，她立刻抢到雫的另一侧，像小动物一样悄悄远离灯织，一副警觉到不行的模样。

电车到站，三人坐下，光和灯织一左一右将雫夹在中间。

雫试图找话题，开口几次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小璃，救命啊！你要是在就好了！

雫在心里发出无声的哀嚎。

沉默压得车厢气氛像封死的罐头一般闷热。

终于，列车抵达目的地，雫第一个冲下车，光和灯织在后头对视一眼，同时哼了一声，别过头各自跟上。

光的家离车站不远，雫虽然记得方向，却故意慢了半步，不敢太显熟。

被灯织知道她早就知道光家的位置，感觉人生可能会有危险。

几分钟后，三人站在月岛家门口。

光从包里掏出钥匙，强打起精神喊了声：“奶奶，我回来了。”

“光光啊，今天社团又活动到这么晚呀？”客厅里传来熟悉的嗓音，沙哑却充满慈爱。

一个身影缓缓站起，走向玄关，视线落在她身后的两位女生身上。

“这两位是……”

“奶奶您好！”雫迅速一步上前，弯腰露出笑容，“我们是小光的朋友，她今天有点不舒服，我们送她回来。”

“哎呀，我记得你。”奶奶立刻笑开了，弯腰去拿拖鞋，“光光啊，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呢？麻烦朋友多不好啊。还有，不请朋友进来坐坐吗？”

光看着奶奶和煦的眼神，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泄了气，“……小雫，灯织姐姐，进来吃个晚饭再走吧？”

那眼神几乎是在哀求：拜托你们不要拒绝。

雫和灯织对视一眼，同时点头：“那我们就打扰啦。”

“我先带小光去她的卧室休息——”雫话音刚落，就被光一把抓住手腕，几乎是逃也似地冲上楼。

“诶、等——”雫还没反应过来，一回头，只见灯织已经被奶奶顺势拉到了客厅坐下。

“你是小光的朋友吧？长得好亲切呀。”奶奶一边给她递茶一边笑，“来，尝尝我刚煮的黑豆茶。”

“我、我吗？啊……谢谢奶奶……”灯织一时语塞，原本想婉拒，却在那双布满细纹却温暖有力的手握住时，下意识地点头接过，规规矩矩坐了下来。

“叫什么名字呀？跟光光是同一个学校的吗？”

“我叫榊原灯织，是……她的学姐。”灯织捧着热茶，端坐如铃，仿佛被点名回答的模范生。

“哎呀，学姐啊。”奶奶满意地点头，轻拍她的手，“光光小时候很少交朋友，今天看到你们几个，奶奶真的很高兴。”

那温柔如水的声音像细雨一样轻拍心湖，灯织心头忽然一紧——她竟然生出一种微妙的愧疚感。

就连坐姿，她都不敢再放松一分。

…………………………

光一把拉着雫进了房间，轻轻关上门，像是终于逃出生天似的，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奶奶特别喜欢聊天，要是不赶紧跑，估计得被拉着坐到十点，连今天几顿饭吃了她都能问三遍。”

她语气无奈，却也透着点被宠溺惯了的亲昵。

“原来如此。”雫点头，视线自然地扫过四周。

房间的布局不大，但每一处都透着主人的心思。

墙上装着厚实的吸音棉，深灰色的材质在灯光下显得柔软又安静，仿佛能吞掉房间里的一切喧嚣。

靠窗的位置整齐地摆着一套专业的直播设备，支架、麦克风、音频接口井然有序，灯架旁边还搭着备用的耳机线，微微反光。

旁边的柜子里，一个黑色的吉他架稳稳立着，上面的电吉他和民谣吉他，被擦得发亮。

唯一显得有些混乱的，是床铺，被子团成了一团，床单起了褶，还压着一只孤零零的睡衣袖子。

“啊、对不起！”光猛地反应过来，飞扑到床边，手忙脚乱地扯平床单，一边低声念叨，“早上赶着出门，没来得及整理……卧室里没有别的椅子了，小雫你坐床上就可以！”

她嘴里解释着，手却在反复抚平一处已经平整的角落，动作里满是局促。

“没关系啦。”雫在床边轻轻坐下，不会让床单大面积起皱，笑容带着安慰，又像是故意说给光松口气的，“床又不是展览品，只要你自己睡得舒服，哪儿用在意这些？再说了，除了床，你这房间整得超干净，一看就知道你很珍惜自己的东西，我房间可能都没你这么整洁呢。”

光的动作微微一滞，手仍放在床沿，却慢慢停了下来。

她的睫毛轻轻颤了颤，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变得呆然，然后慢慢浮出一抹局促又发自心底的微笑。

“谢、谢谢……”她低声说道，耳根却悄悄泛起了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