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的小警察哈尔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之下掏出金币把玩了起来。
邪教仪式那晚被抓来的女孩虽然不见得真是“魔女”,但挎包里却实打实装着大量的首饰财物,既然她说不清这些钱财的来路,又没有失主报案,那自然就被警局“罚没处置”了。
可惜“内部消化”的时候,他却忙着去给艾尔莎修女献殷勤了,等反应过来之时留给他的只有一个挎包了。
青年自然是不依不饶,因此这几天啥事没干,就忙着讨回自己应有的部分了。
即便家里的老爷子在警局还算有些余威,青年也是费了老鼻子劲,才从那些老油条的肚子里抠出了这枚金币,就这还得帮他们值夜呢!
不过看在金币的面子上,就懒得跟他们一般计较了。
这金币造型古拙磨损严重,似乎是一件颇有些念头的古董,但混杂在一堆款式新潮得珠宝中,就显得稍微有些奇怪。
金币一面铸着身负七星的衔尾蛇,另一面则是一张口眼紧闭面无表情的怪异人脸。
并不属于现今各国的货币,之前也从未见过,警局里的老油子们同样毫无头绪,只有一个管档案的老头儿说这是“许愿金币”,可以满足持有者的任何愿望。
不过在哈尔提出愿意用金币换他的水晶耳坠时,老头儿就立刻借口有事,装作没听见的飞快溜走了。
哼,许愿金币?
鬼才会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呢,要真能满足任何愿望,那女孩被抓住时怎么不许愿?
哈尔禁不住发出了一声嗤笑,他出生于一个进步的乡绅家庭,自小便受的是崇尚理性科学的教育。
而父亲因为领主摩根伯爵任命,进入警察系统成为了治安官,更是一路做到了警司,临退休时已经兰切斯特总警署的二号人物。
在如此环境之下长大的青年,自然对怪力乱神之事嗤之以鼻,甚至是教会神明,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一群愚民敛财的神棍,心中颇为不屑。
但当哈尔不经意间想起,那个漠然坐在油桶之上的粉发女孩时,心中却还是不由得犯起了嘀咕。
魔女?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魔女呢……
不同于几个哥哥姐姐,青年实在算不上读书的料,因而中学毕业之后,也没就再去攻读大学,而是通过父亲的关系进入了警局。
所以虽然看起来不大,他却已经是有五六年工作经验的警长了。
要说起来,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诡异奇怪的案子,不过有特殊部门负责接手处置,他也没有见过其中的怪异之处,自然而然的认为是那群老油子添油加醋想吓唬人。
可直到亲眼看见那些恶棍罪犯在女孩周围倒了一地,哈尔才终于感觉到了几分匪夷所思。
那女孩看起来是如此柔弱,仿佛只是轻轻呵一口气便会被吹倒。
而满地的地痞流氓无一不是几度进宫的熟人,一个个都是欺男霸女惯了的恶种,怎么可能被一个手无缚之力的小女孩尽数放倒。
青年事后也刻意审问过那些家伙,想知道女孩是怎样出手攻击的,可得到的答案却出奇一致,无论受害者还是围观者皆是异口同声的表示“不知道”。
而女孩的衣裙虽然脏污破损,但还算得上整齐,也不像是有过激烈动作的样子。
完全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情形摆在眼前,即便是坚信科学的哈尔,也禁不住生出了几分狐疑。
难道……她真是魔女?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青年心中便升起了一抹荒谬感,不禁连连摇头,赶紧将这个荒唐的想法甩出了脑袋。
“魔女什么的,不都是骗小孩的吗?”哈尔自嘲一笑,金币顺着他的手指灵活翻过,“怎么可能真的存在呢?”
原路翻回的金币落入青年手心,顺势被他一拇指弹向了半空。
叮——
金币随着清脆的嗡鸣高高飞起,澄黄的硬币飞旋着划过在他的眼前。
前一刻警局门外还空空荡荡,可下一刻却忽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哈尔瞬间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本昏昏欲睡的意识骤然清醒了过来,他慌忙接住尚在空中的金币,随即一把按在了腰间的手枪上。
青年死死盯着门外的人影,冷汗不受控制的涔涔直下,他已经暗暗做好了打算,只要情况不对便立即开枪。
可明明未见那人影有任何动作,警局大门却毫无征兆的洞开了,惊得他本能的便想要开枪射击。
但还没来得及拔枪,一股劲风便忽然灌入房间,一时间吹得他连眼睛都睁不开,更别提是抽枪射击了,只能慌忙抬起手臂挡在面前。
他才刚护住面孔,那凛冽的疾风又蓦地消散无踪了,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只剩下丝丝怪异的香气还在不断侵入鼻腔。
哈尔万分诧异的放下手臂,却惊恐的发现,那道身影已经悄无声息的来到了眼前,一动不动的与他隔桌相望。
那人浑身上下都笼罩黑色的衣裙之下,没有露出一寸皮肤一缕发丝,只能从身形姿态依稀分辨出是个女性。
明明吊灯就在面前,却仍旧驱散不了笼罩她面孔的深沉黑暗,仿佛在那兜帽之下不是一张人脸,而是一道幽邃的深渊。
青年禁不住咽了一口唾沫,慢慢扣紧了手枪的扳机。
西区警分局管辖着秩序最为混乱的西城区,自然不可能只有他一人值夜,只不过那十几个家伙都在后面打牌睡觉罢了,一旦听见枪声他们便会立刻赶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已然做好了牺牲自己开枪预警的准备。
可就在此时,黑袍女人却忽然开了口——
“你……看见过我的孩子吗?”
听见那飘忽的声音,哈尔不由得怔住了。
她……是丢了孩子来报案的?
得知是报案人,他高悬的心脏终于一落,慌忙松开了紧扣的扳机。
可还没等他询问案情,女人便像是等得不耐烦了,再次用一模一样的语调问道——
“你……看见过我的孩子吗?”
前几个月兰切斯特发生过了一系列儿童失踪事件,而秩序混乱的西城区自然是案发的重灾区。
在此期间时常会有丢失孩子的父母前来报案,即便青年已经算得上一个老油子了,他们悲戚绝望的神情依旧让他心里堵得慌。
想到同病相怜的那些家长,哈尔也能理解她的痛苦了,不由得轻叹一声,放缓语气道:“你可以告诉我孩子的信息吗?我好想想有没有见过……”
话音未落,别无二致的话语便再度传来——
“你……看见过我的孩子吗?”
哈尔自然认为女人是因为失去孩子刺激过大,才变成了这副模样,眼看她得不到答案便决不罢休,也只能摇了摇头先回答了,“不好意思,我并没有见过。”
黑袍女人果不其然的沉默了,旋即蓦地转身,不声不响的往外走去。
女人的行为让青年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但出于职责,还是连忙想要叫住她,问清楚失踪儿童的具体情况。
可刚一起身,却惊愕的发现,女人手中竟提着一支尸斑浮现的壮硕手臂,不时滴落点点粘稠的污血。
短暂的呆滞之后,哈尔神色剧变,一把掏出了手枪厉声喝道。
“站住!”
青年猛地抬起头,从梦中骤然惊醒过来,眼前的大门紧闭哪里还有黑袍女人的身影。
他脱力的喘了几口粗气,心脏依旧在止不住的狂跳,后背不知何时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在寒冷的秋夜越发令人冰凉刺骨。
稍稍缓过劲的哈尔,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撑着桌面慢慢起身,准备去换件衣服免得着凉。
可当他抬起眼睑之时,却蓦地怔住了。
原本干净的地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点了点乌黑的血浆,零零散散的从桌台前一路延伸到了门口。
青年慢慢瞪大了双眼,彻骨的寒意顺着脊背飞速窜上大脑。
刚才发生的一切,到底是梦……还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