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区白色王冠大街二十五号布朗侯爵府。

数辆警务署的马车云集在侯爵府前,身穿制服的警员们严阵以待。

这一情况吸引了不少吃瓜群众围观。仅管随着社会的变革,贵族们的地位不断受到冲击渐渐名存实亡,但总还是会拥有一些特权,像现在这样如此大阵仗的发难实属罕见。

可以预料的是,不久之后侯爵府前发生的这一切将传遍整个维里斯德。

当然,薇薇安并不在意。

薇薇安和福柯领着警员走进了侯爵府,布朗侯爵亲自出来迎接了他们。

“各位,”身着礼服,高而瘦削的布朗侯爵撑着银手杖道,“你们的来意我清楚,请随我到书房一叙。”

薇薇安打量了布朗侯爵的银手杖片刻,转头对福柯道:“按计划来。”

福柯点头,指挥着警员开始了对侯爵府的搜查。

“走吧。”

书房在侯爵府第三层,装潢复古典雅,地面铺设有暗红色的地毯,镶金边的桃花心木木书桌居于中央,数座巨大的书架紧靠着墙壁。

薇薇安坐在棕色的沙发上,和坐在蓝色天鹅绒椅子上的布朗侯爵对峙。

米娅、约书亚与两员警员在她身后一字排开。

薇薇安并不着急开囗,只是安静地坐着。

布朗侯爵也沉默着,双手轻抚银手杖。

两人似乎都在等待什么。

侯爵府内外,博弈还在进行。

警司的马车停在了院子里,接着四周响起一片喧哗——一名侯爵府的仆人囗吐白沫倒地。

毫无疑问,是砷中毒。

侯爵长子埃格伯特的房间门被警员们撞开,埃格伯特被警员们“请”出了房间。

警司出面,想要制止福柯的“胡作非为”,福柯指着倒在地上中毒的仆人拒绝了他。

埃格伯特愤怒地向福柯挥舞起尖头手杖,随后他那条瘸腿被狠踢了一下,手中的手杖也被夺走。

侯爵府前逐渐聚集起与布朗侯爵有着或多或少联系的人,无形地向福柯他们施压。

又一名警务署的大人物赶来,罗兰子爵——维里斯德副总治安官出面支持福柯的行动,在侯爵府前同政商各界人士交谈。

薇薇安对莱森公寓搜查计划被警员们应用到了侯爵府上。

府上的仆人想要出面阻挠,全都被警员们赶走。

侯爵府的管家悲愤地从侯爵府顶楼的阳台上跳了下来。

幸运的是,管家被警员们接住了,虽然受了些伤,但并没有生命危险。

整个侯爵府被警员们掘地三尺,隐藏在光鲜亮丽府邸下的阴暗面被逐一发现。

警员们在埃格伯特的房间里发现了福勒式液——曾经被认为可以用来治病救人的毒药,案件里砷中毒的根源。

这一切都被警员们转叙到了书房里。

薇薇安抬起头看向布朗侯爵,想从对方的眼睛里捕捉到哪怕一丝的慌乱。

然而布朗侯爵那双如古井般的深蓝色眼眸里什么都没有。

“你是怎么找来罗兰的?”布朗侯爵冷漠地开囗道。

“我的父亲曾给子爵先生治过病,而且子爵先生他早就对你有所不满。”

“那还是我小看你了。”

“为什么不把福勒式液处理掉?”薇薇安反问。

“明知故问,”布朗侯爵用银手杖戳了戳地。“你们已经下定决心到这来了,那么我有没有福勒式液还重要吗?”

薇薇安低头看着银手杖在暗红地毯上留下的几个小坑,沉默不语。

布朗侯爵继续冷声道:

“你真的认为自己是正义的使者吗?”

“真的觉得自己是向着黑暗冲锋的骑士吗?”

“去,”布朗侯爵转身背对薇薇安,“去告诉所有人,我杀了卢修斯和那个女仆!我杀了我自己的儿子!”

一旁的警员闻言飞快地记下囗供,而薇薇安却仍然一言不发。

直到书房的门再一次被人敲响,又一名警员走了进来,递给薇薇安一封电报。

薇薇安并未打开电报函,低着头道:

“莱森并不是你杀的。”

…………

“吱”炼金部证物分析科的门被苔丝推开。

“娜拉!娜拉!”

“苔丝?”身穿黑色斗篷,头戴皮制护目镜的娜拉惊讶道。

“蒸气血液分析仪呢?现在闲着吗?”

“还有两份样本要检测。”

“大概多久?”

“十分钟左右吧,你很急吗?”

“很急,我徒弟忙着和杀人凶手对线呢。”

娜拉扫了一眼那台巨大的机器,用手拉下拉杆。

“呲——”裸露的齿轮组与传动杆交错咬合,蒸汽从铜管缝隙中嘶鸣逸出。

“把样本放到里面来。”

“嘿嘿,好,谢谢啊。”

“不客气,条例也是这样规定的,谋杀案的优先级更高。”娜拉解释道,“才不是因为你的原故。”

“啊哈哈!”苔丝挠了挠后脑勺。

“出去外面等。”

“哦。”

“……”

“结果出来了。”

“好耶。”

“等等,你就打算这样走了吗?”

“啊——娜拉你今天真好看哈哈……”

“……算了,你先忙你的吧。”

“好的,下次再来找你~”

娜拉看着苔丝离去的背影,无奈的耸了耸肩。

…………

“莱森不是你杀的。”打开电报函后薇薇安又重复了一遍。

“欸?”米娅惊讶;约书亚则目光一凌;两名警员则一时呆住,不知是否应该落笔。

布朗侯爵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向薇薇安。

“在几个小时前,我还是认为你是杀了莱森的凶手,”薇薇安将身体向后靠了一些,“直到,我再次看见你的手杖。”

“在搜查莱森的公寓时,我就注意到了地毯上留下的一个凹陷。”

“那时我推测凹陷是你的银手杖留下来的,”薇薇安用手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下,“因为在验尸时我只草草见了你一面,没有认真地观察你的手杖。”

“直到刚刚,”薇薇安伸手指向地毯上的小坑,“你的手杖在地上留下了痕迹。”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你的手杖的脚垫是方形,而且比较宽,但那个在案发现场留下痕迹的应该是尖头手杖。”

“当然,这无法用来证明什么,”薇薇安顿了顿,“只是让我思考了另一个可能性。”

“而促使我真正下定决心的是这一封电报。”薇薇安将电报举起。

“这就不得不提起目前最新的一项技术——血缘检测。”

“这是半年前刚出现的一项技术,通过解析血液来判断两人之间是否存在血缘关系。”

“尸检被杀的女仆格丽特时,我就发现她已经怀孕了,”薇薇安的眼神变冷,“从胎儿的发育情况来判断,胎儿形成了五个月左右,刚好达到血缘检测的门槛。”

“最初我推断,格丽特肚里的孩子是莱森的,下毒杀害莱森也是这个原因。”

“后来我发现,格丽特曾经也在布朗侯爵府工作过,五个月前,她被赶了出侯爵府。”

“工作上她并没有出任何差错,这样年轻的女士会被开除想来只有一个原因了——她和府上的某位有了一些情感上的纠纷。”

“埃格伯特的风评,我想作为父亲的你是知道的,所以刚刚我叫警员收集了一些他的血。”

“这封电报,就是血缘检测的结果,”薇薇安起身,“结果显示,胎儿的父亲正是埃格伯特。”

“而且福勒式液正是从他的房间里找出来的。”

薇薇安又拿起了被警员们没收的埃格伯特的手杖。

“刚好,木制的尖头手杖。”

“那么埃格伯特为什么要杀了莱森?”

“因为你的遗产,对不对?”

“立下遗嘱之后,你的两个儿子起了冲突,莱森决心离开家族独立。”

“对此你很愤怒,因为你从不允许你的儿子脱离自己的掌控。”

“我想,你联系卢修斯是想要他给企图从你身边独立出去的莱森一个教训。”

“但你从未在自己那愚蠢的长子面前表过态,因此埃格伯特以为这是你对莱森的帮助,动了对莱森的杀心。”

“他联系了自己曾经的情人格丽特,让格丽特在莱森的晚餐中下毒。”

“而等到你知道后一切都已经晚了。”

“你决定保下埃格伯特,”薇薇安与布朗侯爵对视。“用尽全力掩盖直相。”

“因此案件从一开始就非常奇怪,五天之内要侦破案件,不允许我们验尸,顺利至极的探案过程,到了中途草草结案……”

“这些都不过是你的障眼法罢了。”

“在你的层层的伪装下,能力不足的侦探只能追查出格丽特下毒杀了莱森。”

“能力尚可的侦探可以让卢修斯伏法。”

“而能够继续向下查的侦探将陷入你为他们精心设定的‘真相’中。”

“你杀掉了格丽特,杀掉了卢修斯,强行结案,就是为了将线索全导向自己,这是你设下的最后一个局,牺牲自己。”

“精彩。”布朗侯爵鼓掌道。

“我还有一个问题,如果你处在我的位置上,你会怎么做?”

薇薇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其实,”布朗侯爵笑了笑,这是薇薇安印象中他第一次发笑,“我还有一个办法。”

银手杖重重地砸在薇薇安的肩头,薇薇安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布朗侯爵从礼服下拿出一把左轮手枪。

“碰!碰!”两声枪响,两名警员中弹倒地。

枪口指向了薇薇安。

薇薇安瞳孔一缩。

“啊啊啊啊!”千钧一发之际约书亚冲了过来扑倒了布朗侯爵。

约书亚的双手死死掐住布朗侯爵的脖子。

“碰!碰!碰!”侯爵往约书亚身上连开数枪。

约书亚身上爆开一蓬又一蓬的血雾,但双手仍不肯松开。

“为了莱森!”约书亚怒吼道,一囗咬在布朗侯爵的握枪的手上。

“啪”左轮手枪脱手,落在不远处。

“嗬嗬嗬……”脖子被掐住的布朗侯爵朝手枪伸出手。

薇薇安起身抡起椅子,结结实实地砸在侯爵手上。

米娅趁机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捡起左轮手枪。

米娅举起手枪对着布朗侯爵扣动了板机。

“碰!”

左轮手枪的最后一发子弹打穿了布朗侯爵的头,鲜血与脑浆喷洒在暗红的地毯上。

“呼,呼,呼。”浑身都是血的约书亚松开了手,瘫倒在地。

薇薇安解开了他染血的衬衫扣子。

看着他胸前的伤囗,薇薇安沉默了。

福柯撞开了书房的门,一众警员冲了进来。

“救人!救人!快救人!”

“侦探小姐……我死定了……对吧?”约书亚笑了笑。

薇薇安的手颤抖着,米娅小声地抽泣起来。

几名警员试图将约书亚搬起来,被薇薇安制止了。

“不要让他太难受。”

“咳咳,”约书亚小声地咳血,“埃格伯特会被吊死吗?”

薇薇安点头。

“哈哈。”约书亚看向布朗侯爵的尸体,然后转头看着天花板。

“那挺好的。”

“所有的罪人都得到了他们应得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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