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厚的男声在地牢中炸响，却用着卡莱诺标志性的阴柔语调。
哗啦！
方才落在牢房地面的锁链，在老杰克手中此刻竟如灵蛇般弹射而出，尖啸着向梅芙的面门袭来。
梅芙偏头躲闪，借着身周的气流向后飘动，堪堪避开。
锁链擦过脸颊的瞬间，她甚至能闻到铁锈混着血的腥味。
然而还未等她喘息，老杰克的身躯便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动了起来——
他此刻正有些僵硬地撑着墙壁站起身来，伤痕累累的身体像提线木偶般不自然地扭动着，透着一股不协调的柔媚。
就像是在操作一具完全不熟悉的身体。
精神控制类的魔法。
始作俑者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老杰克那壮硕的身形在月光下投出夸张的阴影，肌肉贲张的左臂隐隐比梅芙的腰还粗。
靠她这柔弱的身板硬拼，那属实是有些大可不必了。
一拳倒头就睡，两拳就能见到魔王宫底下的列祖列宗。
但控制的那一头毫无疑问就是卡莱诺，她也不能在这家伙面前暴露太多高阶魔法的使用。
这就很麻烦了呀。
“哈哈哈哈————”
思索间，老杰克突然仰头大笑起来，浑厚的笑声在地牢的石壁间回荡。
粗犷的声线中混入了一丝女性特有的柔媚尾音，听得梅芙隐隐头皮发麻。
“还真是够有趣的呢，圣女小姐。”他的语调轻佻，可眼神却冰冷如蛇，“我们竟然会在这种场面下相遇呢。”
“呵，真亏你有脸说这种话呢。”梅芙撇撇嘴，毫不退让，“你想怎么样？”
她大半夜跑过来，可不是来唠家常的。
“老实说，我可没有想到，那位柔弱的候补圣女大人，会一个人回到这个地狱中呢。”老杰克自顾自念叨着，满是戏谑。
说着还抬起青筋暴起的大手捂住脸，指缝间露出的嘴角却挂着不属于他的妩媚弧度。
“我的公主殿下？”
被压制在身体一角的那束魔力旋即躁动起来，那有些熟悉的低语在梅芙身体的一角回响起来。
对此梅芙只想表示两个字。
神经。
“真是够肮脏下作的手段呢。”梅芙冷笑着，掌心骤然凝聚出一缕猩红魔力，随即狠狠捏碎，光屑如血滴般从指缝迸溅。
“甚至不敢来面对面，很符合你们魔族的风格。”
老杰克翘着兰花指，轻轻掩唇，那双浑浊的眼睛却死死盯着梅芙，难掩其中满满的恶意。
“彼此彼此嘛，圣女大人不也是这样嘛。”他的声线甜腻得令人作呕，“要论欺骗人心的话，您可是比我阴暗多了呢。”
老杰克嘴唇咧开，露出一个扭曲到极致的笑容。
“毕竟谁又能想到。”
“拥有女神赐予的圣光，知晓了教会许多秘密，甚至甘愿为百姓安全而自愿被魔族掳走，万众瞩目的候补圣女大人……”
“是个彻头彻尾的魔族呢？”
似是察觉到什么的梅芙忙是伸手摸索着脸，指尖忽然传来的湿润触感令她猛然僵住。
手指垂落到眼前，指腹上那抹冰蓝色的血迹格外扎眼，在昏暗的地牢中，正泛着幽蓝的微光。
血珠随着她颤抖的指尖轻轻晃动，将斑驳的月光折射成破碎的冰晶。
梅芙从来不擅长近战，更别说这种情况下的突然袭击了。
但卡莱诺的这些肮脏手段她早该想到的。
失算了。
只是，情况还未必有这么糟。
“所以，你想做什么呢？将这不得了的事实公之于众？”
微微调整了呼吸，梅芙仍是面不改色的说着。
讲到底，魔族这种身份对卡莱诺说也不是不能暴露的筹码。
倒不如说，曝光了反而更好。
梅芙的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指尖在虚空中划出道道冰蓝。
刹那间，数个繁复的魔法阵在她周身次第绽放，幽蓝的光芒将地牢照得如白昼。
她不演了。
试想，若是魔族在人类那边传播谣言，指认某位不久前刚被掳走的候补圣女是潜伏已久的魔族间谍，会发生什么呢？
答案是什么都不会发生。
除去个别好事者，根本不会有人相信来自敌人的鬼话。
来自敌人的检举揭发，尤其是在这般大顺风局下，很难不让人认为是魔族的又一次嫁祸阴谋，恰恰是对她候补圣女梅芙的最好证明。
但若是这家伙想鱼死网破的话，那也就只能……
“哐当！”
剑拔弩张之间，锁链落地声响彻地牢。
此刻的老杰克竟是主动松开了手中的锁链，耸了耸肩。
“当然不会，我可没有出卖同胞的兴趣哟。”
真相还真是有些暖心呢。
只不过梅芙对这位魔族人不欺负魔族人的伯爵会做什么早已心知肚明。
她可不是什么大善人。
果不其然，老杰克摇着头，语气轻松地说了起来。
“只是有着这么高的魔法造诣，还受到了那个什么女神的认可，甚至还用着这张脸的圣女小姐……”
“你又是何方神圣呢？”
他微微一顿，粗糙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自己的脑袋，却是没等梅芙回答，又自顾自猜测起来。
“魔族败类和下贱人类的混血？临阵脱逃的懦夫？还是说……”
“来自‘永夜’的恶心家伙？”
梅芙闻言一愣，眉头几不可察地舒展开来，旋即将那一闪而逝的放松藏进了光影交错之中。
她刚才甚至已经做好了将卡莱诺本人直接处理掉的准备。
只要她敢顺藤摸瓜，点出她艾芙琳的名字来。
但看这副样子，卡莱诺似乎完全猜测错了方向，尤其是还将自己误认成那个什么“永夜”的人。
不过梅芙并不介意自己多一件马甲，也不介意多一些额外的收获。
“还真是聪明呢，卡莱诺伯爵小姐。”梅芙轻轻挽起凌乱的发丝，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优雅的神秘组织成员，“只是你又能怎么办呢？”
当谜语人嘛，这个她最会了。
老杰克此刻就显得有些有问必答了：“冲撞魔王陛下，背地里做些肮脏的魔法实验，现在更是混进人类做起了圣女……”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轻柔而病态，粗糙的手指颤抖着抚上自己满是血污的脸。眼神涣散，嘴角却挂着甜蜜到扭曲的笑容。
“你玷污了这张脸，公主殿下那清冷高贵，完美无瑕的脸。”
梅芙甚至能看见，那浑浊眼睛中隐隐闪动的爱心。
TMD，公主毒唯还在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