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浅紫色发丝被暮风轻轻拂动，她侧身让莉薇娅和艾莉丝先进去。
破旧的小木屋内弥漫着木头腐朽与面包香气混合的味道。
墙壁上爬满经年累月的裂痕，几处漏风的地方用旧布条和干草勉强堵住。
角落里堆着修补过的陶碗，缺口的边缘被磨得光滑，这大概就是‘破碗会’名字的由来。
五六个孩子围坐在中央的火塘边，最大的不过十几岁，最小的才六七岁模样。
他们穿着打满补丁却洗得发白的衣服，正用木勺分食一锅冒着热气的野菜汤。
见到希拉回来，孩子们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希拉姐姐！”
一个扎着歪辫子的小女孩跑过来，踮起脚帮她解下沾满面粉的围裙。
希拉温柔地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转头对两人露出歉意的笑，“今晚只有黑面包和豆子汤，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怎，怎么可能！”
艾莉丝的金色双马尾突然停止了惯性的晃动。
“您太客气了！”她眼眸中闪烁着真诚的光芒，“能得您收留已是莫大的恩惠，我们才是……”
她挺直腰背，双手交叠放在裙前，优雅淑女的行了一礼，“要支付报酬。”
在一旁吃瓜的莉薇娅差点惊的下巴都掉下来。
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这种贵族腔调的？
靠，好淑女。
谁给她调成这样了！
“不必~”
不远处，希拉的手像游鱼般灵巧伸出，指尖轻轻抵住艾莉丝的手，将她食指按回到手掌心。
“破碗会的规矩，”她朝正在摆餐具的孩子们努努嘴，“在这里，分享不需要报酬，来，一起吃吧~”
“那，我们先去洗个手！”
艾莉丝点点头，一把拽住还在吃瓜的白毛萝莉，几乎是拖着对方跑开。
厨房门帘晃动的间隙，能看到艾莉丝甜美的笑容在阴影中迅速褪去。
她双手抱胸，金发在昏暗中依然耀眼，扯了扯莉薇娅的裙摆，小声道，“喂，你还没说呢，为什么突然想来这种地方？”
“哈？不是你自己说要来的吗？”
莉薇娅还没从挚友的骤变中回过神来，呆呆的眨眨眼，“是你问那些孩子能不能来借住的。”
“我——！”
艾莉丝的声音猛地拔高，又突然意识到会吵到孩子们，硬生生压成气急败坏的低吼，“那还不是感受到你一直往这边瞄的眼神！要是让你问，八成会黄了，所以我才替你请求的。”
“……艾莉丝。”
听到金发妹的解释，莉薇娅心底一暖。
没想到，对方居然细心的察觉到了这一点，仅仅只是通过一个眼神，就揣测出了自己的心思。
她真的，在某些方面很细腻呢，这份观察力，莉薇娅自愧不如。
得此挚友，夫复何求。
……不行。
还是要追求一下的，关于金钱和爱情。
稍微整理一下心情，莉薇娅轻轻点头，“的确，我一定要来这里看看，或许你也发现了，其中有一条消息，正是我和伊蕾雅遇袭的地方。”
“我记得我记得~”艾莉丝突然叉起小腰，故意用夸张的语气打断她，“我那次真帅吧，嘻嘻，你是不知道，我那几天都经历了怎样的魔鬼训练。”
“嗯…最可怕的是，我曾经在伊蕾雅领地内见到过艾米，还和她一起玩过。”
莉薇娅的声音突然低得几乎听不见，眼眸阴影中散发着猩红，“难不成，皇女外出清理魔物的消息，是艾米她们传递出去的？”
“这，这不太可能吧，那些孩子才多大？她们可能连字都认不全。”
“还有，我曾经翻阅过最近周遭发生的事情，金麦领的确有被起义民兵偷偷劫掠粮仓的消息，倘若不清楚那里的驻军人数和防御重地，民兵断然做不到这一点，而他们……”
“恰巧提到了金麦领的守军。”
空气突然陷入沉默。
远处传来孩子们欢快的笑声，稚嫩的嗓音纯洁无瑕。
艾莉丝抿着唇，突然一拳空砸在空气里，“到底是哪个混蛋！居然利用孩子们收集……”
她说不下去了，胸口剧烈起伏。
“更可怕的是，”莉薇娅将水滴轻轻甩掉，“夜鸮可能每天都会‘检查'他们身上带回来的情报。”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蔽。
在黑暗降临前的最后一瞬，两人同时叹息。
“我甚至都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情去看待些孩子们了…嘛，走吧，总之，这件事我们要好好的调查一下。”
“嗯！”
艾莉丝也甩了甩水，跟在莉薇娅身后。
晚餐很简单。
硬得能敲出声响的黑面包要泡在汤里才能咬动，豆子汤里飘着零星几片野菜。
希拉分面包的动作优雅得像在宫廷宴会上切牛排，她把最大的一块悄悄放进了最瘦弱的男孩碗里。
“慢点吃，”她轻声提醒一个狼吞虎咽的孩子，“小心噎着。”
指尖轻轻擦掉孩子嘴角的面包渣，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千百次。
她似乎，一直都在这里照顾着这些孩子们。
真是善良温柔的人呢。
注视着一切，莉薇娅紧张的心情稍微缓解了一些，将面包放入豆子汤，与艾莉丝一起，开心的应和着孩子们好奇的发问。
饭后，希拉举着油灯带两人上楼。
阁楼的楼梯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木板在她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阁楼有些简陋……”
她踏上第一级台阶时，老旧木板发出垂死般的吱呀声，“委屈两位了。”
“怎么会！”
艾莉丝的金色双马尾随着摇头的动作扫过莉薇娅脸颊，“比起露宿街头已经……”
“好太多了！”
莉薇娅突然抢过话头，红瞳在阴影中闪闪发亮，“真是过意不去，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吗？比如哄孩子睡觉之类的？或者……”
白团子吞咽了一下口水，背在身后的双手捏紧了衣裙。
“或者有什么我们能为破碗会做的，比如，外出乞讨？”
莉薇娅当然意有所指，但足够隐晦。
希拉的背影在台阶上顿了顿，油灯的光晕晃动间，她的声音突然轻得像叹息，“明天…明天再说吧。”
希拉伸手推开阁楼门的动作带着奇怪的迟疑，仿佛在抗拒着什么。
“孩子们都睡了……”
“愿主保佑你们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