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做了回好人啊。

姜小夏一边想象着那个叫莉娅的怪女孩儿吃关东煮的幸福样子，一边微笑着抿了一口保温杯里的红枣枸杞茶。

顺手把刚才用的员工券存根扔进垃圾桶。

就在这时，监控屏幕上的画面引起了她的注意，只见饮品货架前的地板上，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安静地躺在那里。

贴近屏幕，莉娅进门时候的形象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她把手套落店里了！”姜小夏立马放下了手中的保温杯。

……

莉娅将纸袋紧紧抱在怀里，快步拐过几个街角，直到回到她那间窗帘紧闭、阴暗潮湿的廉价出租屋。

锁舌咔哒落下的瞬间，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纸袋被小心地放在小桌板上，关东煮的香气在这样一个密闭的空间里愈发浓郁。

“嘿嘿嘿...”看着眼前的关东煮，莉娅忍不住笑出了声，“第一位客人欸，今天莉娅可真幸运！”

那莉娅可要开动咯~

打开盖子，她先是谨慎地嗅了嗅。

小嘴撅成O形。

是这个味道！

轻轻端起碗来，将嘴搭在碗边。

当第一口热汤滑过喉咙时，莉娅突然僵住了，猩红的瞳孔骤然收缩。

太正了！

这和二十年前在东京都中野区东中野5-6-1的FamilyMart里尝到的一模一样！

记忆中的便利店灯光与此刻被窗帘遮住的阳光重叠，让她恍惚间闻到了新大久保街电车桥下那股潮湿的气味。

进食的速度不自觉地加快，却又在意识到时强迫自己放慢。

得慢慢品味才行，可不是每天都这么幸运！

好一会儿的细嚼慢咽。

最后，莉娅才像对待珍宝般用竹签戳起魔芋丝，细细观察它半透明的纹路，然后不舍地送入口中。

汤汁从嘴角溢出一点，立刻用舌尖舔掉，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莉娅脸颊微红。

姜小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超级~美味哦~~”

还真是！

“哼，呆瓜人类味觉倒是没什么问题！”空纸盒被轻轻合上，莉娅满足地砸吧了一下嘴巴。

就在这时，盒底某个原本被汤汁盖住的印记引起了她的注意。

“员工专用-姜小夏”的字迹即使在昏暗的环境下依然清晰可辨。

就像奶茶店被严格管控的塑料杯，员工福利的关东煮一券对应一碗，多的没有，少的算你自己老实，姜小夏也没有办法将碗上已经印好的字扣掉。

……

滴答。

pia——

滴答。

pia——

水管漏水的声音不停地在莉娅昏黑的廉租房里响起。

往常这种规律的滴水声总能帮助莉娅入睡，但这会儿却让躺在棺材里的她辗转难眠。

“哎呀！烦死啦！”她猛地支起身子——

哐！

额头结结实实创上了棺材板。

“好痛！”捂着肿起的包，她摸索着按下脚边的按钮，“都怪那个奇怪的店员！”

滑盖棺材发出机械运转的声响，缓缓向下打开。

在狭**仄的出租屋里，这口几乎占满了整个空间的暗红色的大棺材显得格格不入。

这是莉娅最值钱的家当——一口做工考究的滑盖式棺材，内衬是柔软的绸缎，边缘镶嵌着精致的黄铜齿轮装置，可以让她不用每次睡觉都费力地盖盖子。

从棺材里阴暗地爬出来，一滴水当着莉娅的面滴在了她面前的小桌板上，滴在了那个关东煮的碗边。

楼上这家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在滴水也修不好。

莉娅也尝试过解决这些问题，直接上楼去敲他家的门，敲不开。

联系房东老太，对方和莉娅话都说不清楚，嗯嗯啊啊的，好像耳背到一句都听不见。

“嘭”地一声，莉娅赌气般合上棺材盖，头顶长着恶魔角的睡帽随着动作滑稽地摇了摇。

一屁股坐在了海绵垫上，莉娅看着眼前那个空空的碗撅起了嘴。

莉娅只是穷了点儿，人还挺聪明的，当看到姜小夏的名字印在那里的一瞬间，她就猜到是不是姜小夏把自己的那份员工餐送给了自己。

“那个人类为什么要把她的食物送给莉娅呢....”，莉娅起身趴到棺材盖上，光洁的小腿在空中无意识地晃荡。

上一次长眠醒来时，莉娅第一次感受到了被时代抛弃的恐慌。

曾经，睡上几十年不过是打个盹的功夫，世界依旧熟悉。

可这次睁眼，街道上刺眼的霓虹、行人手中发光的方砖、呼啸而过的钢铁怪物——全都陌生得让她原本就不高的体温更低了。

更糟的是，她那一箱沉甸甸的维多利亚时期金币，在典当行老板眼里竟成了“复古工艺品”。

对方捏起一枚，在灯光下眯眼端详，最后咧嘴一笑：“一块钱三个，算你捡便宜了。”

莉娅抱着换来的两百块崭新纸币，在街头愣了很久。

找不到工，那些钱很快就花光了...

为了活命，她试过在深夜潜入高级餐厅的后厨，却发现现代人的食物比血还难偷。

指纹识别、密码锁、警报器一应俱全——她连块鸡血都没摸到。

她也试过在公园的长椅上摆出优雅姿态，用曾经贵族们最爱的忧郁眼神引诱自愿的献血者。

可路人们要么沉迷手机中的短视频看都不看她一眼，要么一些长枪短炮对她咔嚓乱拍。

“这coser真敬业，大半夜穿成这样不冷吗？”有人议论纷纷。

更气鬼的是，一位裹着羽绒服的大妈硬塞给她十块钱，语重心长：

“姑娘，找个正经工作吧。”

最后，接触了网络的她咬了咬尖牙，想当个虚拟主播，却发现一套高级设备够买三千碗关东煮——而且深更半夜开播，观众还没她棺材里的蝙蝠多。

后来莉娅只能通过打一些零工再加上变卖自己的古董过活。

像挤牙膏一样，一点一点将她收集来的那些落满灰尘的宝贝全部卖掉。

维多利亚时期的蕾丝手套、哥特风格的金属烛台、甚至她以前朋友送的的鲸骨束腰，都成了二手交易平台上的“复古收藏品”。

价格被砍到肉疼，但至少能让她维持一种“勉强能够活着”的状态。

而且，最近快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