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独自从要塞降下来的阿尔曼菲,他的叫阵没有任何人立即答应。
亚历山大面色凝重,仍然在挥洒着王龙王的权能,托举着联合军所有的成员继续向要塞缓缓上升。距离接敌还有多久?九十秒,六十秒,抑或是更短一点?不知为何,阿尔曼菲没有占据高度优势对我们发动先攻,而被诡异的沉默所笼罩的我们这边,竟然谁都没有一记魔法立刻招呼上去——
「光辉」之阿尔曼菲,佩尔基乌斯麾下走狗的首席,能够飞行甚至闪现,精灵魔法可攻可守,哪怕没有加上临近浮空要塞「Chaos Breaker」所获得的复活权能,也强到把毫无准备的我从天空击落,让玛奇玛摔烂,甚至把希瓦莉尔的血条彻底清零过一次……
血条!??
明明九死一生的决战就要开始,明明有着深仇大恨的敌人就在面前,然而我的后背却突然攀上了一股不可名状的凉意:
为什么我会在思考中用上「血条」(HP)这样的概念?明明现在是现实而不是游戏,距离我玩过游戏的现代人生早已隔了不知多少年!我的前世没能拿出真本事认真活下去,结果失去了一切,而我这一世的人生也已经摇摇欲坠,几乎就要失去……
失去什么?
我的脑子里闪过血腥的画面——被抓到要塞上之前,我们被阿尔曼菲袭击,我得知希瓦莉尔的噩耗时脑子一片空白,就那样被从天上击坠。玛奇玛为了让我不被摔死,全力反推了我一把,她自己摔得满坑都是。我以为我失去了她,然而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嬉皮笑脸地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将我从要塞救出,甚至还能对抗「下落」恶魔的幻梦将我拽回现实……
更不用提我以为已经彻底生死两别的希瓦莉尔,她被佩尔基乌斯复活了,而且复活之后在她精神上施加的束缚,被希露菲施放的「暗愈」(Dark Healing)彻底破除,她亲手对前任主人掀起了反叛,再次回到了我们的阵营!当然,我很担心希露菲的状态,她是不是被「暗」之恶魔蛊惑获得了什么危险的力量,等战后一定要认真解决,但最重要的是……希瓦莉尔的确死而复生了呀!
「那还用说,反正是有魔法的世界观!死了也能拉回来,那不就是游戏么?说是血条有什么问题呢?」
我的潜意识似乎在嘲笑我:「还是说,我更想选‘人被杀就会死’?这样一来,玛奇玛小姐和希瓦莉尔都死透了,但至少你之前流过的泪水不至于浪费,你现在也能大口品尝到愤怒与仇恨,而不是被荒诞所淹没?」
给我闭嘴,我的潜意识。就算这些话不会被任何旁人听见,我也不想一瞬间就面临自己心中最黑暗的想法:
「既然‘死亡’能被否定,那么亲密之人的‘死亡’带来的悲伤,不也一概被否定了么?自己痛彻心扉的情绪,被当成笑话践踏了一番,很难受吧?很虚无吧?刚才在下落恶魔的梦中也是,对玛奇玛付出一片真心,最后却对真正的那个她毫无影响,这一切的意义究竟在哪?」
不,不对,我的思考一定有哪里出了大错。我的确被虚无感所困扰着,但比起真正痛失她们,这点程度的虚无又算得上什么了!
「之前的情绪彻底错付,现在的情绪就能当真?之前经历了漫长的梦,现在难道就是真实?」
呃呃,那还能咋地,我难道下一秒钟就要全身插管从电池舱里惊醒么,是不是略过了有个墨镜老黑给我选红蓝药丸的环节啊。但是……刚才我在思考‘游戏’和‘血条’的概念,现在我甚至想起了更多的现代梗,明明我这一世连七星都没见着一面,我到底是怎么了?压力大到了向着过于久远的现代记忆寻求慰藉么?
“我是鲁迪乌斯·格雷拉特。”
刚才的恍惚只在须臾之间,伴随着我的自言自语,仿佛时间再次开始流动。
“我是鲁迪乌斯·格雷拉特。”
我曾经不叫这个名字,曾经是个两百斤的肥宅,一坨大型可燃垃圾。如果那才是我的真实,我宁愿永远不从梦中醒来。哪怕这个梦未必是美梦,哪怕鲁迪乌斯·格雷拉特曾经痛失挚爱,可能会悲伤、会愤怒、会疯狂复仇直至自灭,会作出错误的选择乃至失去更多,可是……唯一不会做的,就是停滞不前啊!
我那危险的潜意识终于停歇下去,我在这一刻甚至有了一丝明心见性的通透感:过去的我哭错坟了很难堪吗?我不在意!现在的我还在一个更深的梦里吗?我不在意!真正的我不是鲁迪乌斯·格雷拉特吗?我不在意!构成了现在的这个「我」的,根本不是这些无关痛痒、不知所谓的思考!
“我是——!!!”
“已经听够了,臭小鬼。”
比起阿尔曼菲的厌烦声音更先抵达的,是从「Chaos Breaker」降下的暴雷,直指我们这一边。留给我反应的时间只有一瞬,但我甚至还有余裕朝不远处瞥一眼——
希瓦莉尔展开双翅,带着平静肃杀的神情悬停在那里,对阿尔曼菲严阵以待。仅仅这么瞟了她一眼,我的心中就充满了甜蜜的安心感:不愧是希瓦莉尔老师!刚才「下落」恶魔突然发难的危机,希瓦莉尔出手一定也可以轻易解决的吧,但她预料到玛奇玛和亚历山大会出手,所以才在为真正的决战预留力量!
没错,我有什么好虚无的?现在明明是为了拯救世界,与归来的恋人并肩战斗的时刻!
“哦呀……?”
声势浩大的雷击被我恰到好处地引开、中和!前世我也对付过大规模的雷击,靠土魔法制造绝缘的掩体或者类似避雷针的设施。但在毛发倒竖、空气焦臭的这一刻,我本能地悟到了可以用电来对付电,靠着最朴素的无咏唱施法,以极小的魔力接住了敌方的致命问候!
“克里亚奈特,你在干什……?”
发动雷击的是佩尔基乌斯的使魔之一,「轰雷」的克里亚奈特。那家伙除了戴着跟希瓦莉尔形制大不同的鸟形面具,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以外,服饰和身形几乎与阿尔曼菲是孪生双子一般;前世我也有耳闻,「光辉」的阿尔曼菲与「轰雷」的克里亚奈特组合在一起就是最强的侦察兵,前者超高速移动,后者超视距听觉,看来还一如其名擅长雷击魔法——
但是不太擅长防身?因为,距离阿尔曼菲不远的他(她),胸前冒出一大截形状奇异的剑刃。
“能复活是吧?那要是死不了呢?”
加尔·法利昂从克里亚奈特身后探出脸来,一脸狞笑对我致意:“小子!来搭把手,给我这儿再串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