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拉夫国王的膝盖在石板地上磨出了血痕,这位曾经威严的君主此刻像条老狗般低头爬行,绣着金线的王袍拖在身后,沾满了泥土与晨露,

而在他身后,目睹了神明愤怒地用闪电劈开青铜祭坛,那群负责拣选牺牲者、主持献祭仪式的祭司们,也两股战战,纷纷吓得腿软而跪倒在地,跟着最前方的国王一起爬向诺尔菈的飞船,

当老国王颤抖的手指即将触到船底时,“陛下。”突然间,诺尔菈的声音在他头上响起,

仰脸一看,才发现诺尔菈已不知何时,或许是他刚才低头爬向飞船的时候,走了下来,来到他的面前,

“站起来!”诺尔菈突然蹲下,与跪着的国王平视,随后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起身做出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的动作,

这一简单的动作比任何神迹都更具冲击力,围观的贵族们发出倒抽冷气的声音:“神明竟然对凡人放下了架子,与国王陛下他平视?”

“陛下,我此刻不想以一位神明的身份,而是以一个人的身份,期望能与你设身处地的交心一下,”诺尔菈恳切地望着惊讶得出神的奥拉夫国王,说道:

“设想一下,身为父亲,如果换做是你的孩子,奥莉芙公主、奥莱恩王子被拿去献祭,从此与你骨肉分离、再不相见,那你又会是什么感受呢?要知道,在你的国家,这几百年来可是有几百个家庭经历过这种诀别!”

“呃~~我...我......”国王支支吾吾地说着,回过头望了一眼身后同处于广场上的小公主和小王子,终于说道:

“那想必我一定会痛心到发疯了吧......”

“没错!确实是这样......”诺尔菈欣慰地笑了笑,接着说道:

“人心都是肉长的,为人父母,你既然知道亲人分离的痛苦,那就更应该尽可能避免这种悲剧的发生!”

诺尔菈抬头环视了一圈广场,大声呼喊道:“亚厦的父母在现场吗?让他们出来见我!”

听闻神明的命令,亚厦的母亲,一个满脸皱纹的农妇,被侍卫们赶紧从人堆里扶了出来,

“妈妈!是妈妈!她果然来看望我了!”

在船舱里透过屏幕关注着外边广场上发生的情况的亚厦,一看见那从小到大最熟悉不过的面容与身姿,瞬间惊喜得跳了起来,

喜出望外的他还没等身旁的阿特莉娅和埃米尔反应过来,就三步并作两步,飞速地从船舱跑向驾驶室,正要伸手拉开门把,想出去甲板上和妈妈相见......

同时同刻,被侍卫们小心翼翼地搀扶过来的他的母亲,却突然发出母狼般的嚎哭,挣脱束缚冲向国王和诺尔菈——

然后重重跪在了他们2人的面前,

“仁慈的神明啊......”她粗糙的手指轻轻揪住诺尔菈的裙摆,用自己的长头发擦拭起来:

“求您带走我的亚厦!让他当您的祭品...当您的狗...什么都行......!”

“如果他回家去的话,那就不止他,甚至我们全家,包括亚厦的弟弟,都会在今晚被村民们乱石砸死!”

“因为自古以来就传言说——‘被神明拒绝的灵魂会招来灾祸’!即使勉强逃过一劫,我们一家也将从此再无立身之地!”

听闻母亲这番话,手正搭在驾驶舱门把上的亚厦,瞬间如同照片一般僵住了,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不,他身上还有样东西在动,那就是慢慢从他眼眶中涌出的泪水,

“就连妈妈她......也这么说吗?”亚厦的心,此刻如坠冰窟,

透过飞船驾驶舱的单向玻璃望着外边,自己的母亲跪倒在诺尔菈身前,一边痛哭流涕,一边用头发为她擦拭裙摆和鞋子,而这么做,只为请求神明别让自己回家......

“原来......从被选为祭品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无家可归了啊......”亚厦怅然着自言自语道,随后瘫倒在地上,抱头大声痛哭起来,

从船舱中跟着来到驾驶室的阿特莉娅和埃米尔,见状赶紧跑到他身边,温柔地安慰起了他......

“夫人,你不必这样做......”被对方出乎意料的言辞和举动震惊了的诺尔菈,终于反应过来,赶紧制止了亚夏母亲的行为,

“你的儿子会在天国疗养......”她启动全息投影,空中浮现出北境的地图,“而您和丈夫将获得一座牧场,十头奶牛,二十只绵羊作为补偿......”

她转头看了一眼奥拉夫国王,用眼神示意:“这些由你们王室来出!”国王顿时就明白了神明的暗示,连连点头答应,

“还有这个,”诺尔菈从自己衣兜里掏出一枚铁质徽章,别在老妇人衣襟上,上面雕刻着飞船的简化图案,

这是昨夜阿特莉娅和埃米尔特意赶制的,也就是说,其为中世纪工艺能仿制的样式——等他们离开后,这种“神明庇护符”会成为新的身份象征,而非恐惧之源。

国王终于挣扎着站起来,衰老的身躯像风中残烛般摇晃:“我们...我们立刻修改《圣典》......”他扯下自己的貂皮披风裹住亚厦的母亲,“活祭相关章节会全部重写......”

“不!”诺尔菈突然提高音量,确保广场每个角落都能听见,“由我来写。”

“你们都听见了吗?!神明要亲自为我们重写《圣典》!快拿过来!”奥拉夫国王闻言,立马急切地吼道,一位披着祭司长袍的人赶紧将一本厚厚的、镀着金、镶嵌着宝石的书抱了过来,

接过书,诺尔菈转身走向飞船,留下一句:“明天早上,我会带着修改好的《圣典》回王宫交给你们!”

“是!静候神明您恩赐我们崭新的智慧!”国王和祭司们谄媚地恭送诺尔菈离去。

当正午的阳光穿透云层时,飞船缓缓升空,诺尔菈在甲板上往下看到,国王在侍从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上王家马车,亚厦的母亲攥着新得的奶牛缰绳,而祭司们捧着被雷击熔化的祭器残片,像捧着自己破碎的权威,

她望着逐渐变小的王都,那里的人们仍跪在地上,但已经有几个胆大的孩子站了起来,仰头追逐着飞船的影子,

“计划看上去很顺利,”飞船主控Ai“爱”在通讯频道低声说:“但我在想...当我们离开后,这些‘神谕’能持续多久?”

“足够久,”用飞船的望远分析系统,从广场上仰视着自己方向的那些孩子们的眼睛里,读出混合着敬畏、困惑和隐约的释然之情,诺尔菈最终回答:

“久到让他们有机会,自己打破那些枷锁,而我们所应当做的,只是播下一颗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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