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宁一就把一套灰色的运动服拿了过来。
“毛巾的话,你用洗手台下面那个柜子里的就好。”他说,“放在里面的都是新的,还没有任何人用过。”
“sh……”
“等等!”抬手制止了少女即将发出的声音,宁一决然地道,“能不能换个词讲?”
“……什么?”
“你刚才又想回答‘是’对吧?”他道,“的确有礼貌是件好事,但你的这种反应,总给我一种好像在和机器人对话一样的感觉。再说,我虽然是你的学长,却也不是在对你下什么命令……所以,如果你有更加合适的词,能不能考虑稍微换一下呢?”
“我没有……”
回答的声音很低,明哲栩那原本就很轻细的声线,显得更加虚无缥缈起来。
“那么……换成‘谢谢’怎么样呢?”宁一主动提议道,“又或者‘好’,‘我知道了’……之类的?”
“是……”
尽管的确是听懂了宁一的话,可从明哲栩口中所吐出的,依旧是下意识的回答。
“……”
她自己也意识到了,那双本来就很虚无的眼睛,一下变得比之前还要阴郁。
“那个……要不要再来一次?”宁一注意到了,“我们就当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我重新再问一次吧?”
“……”
“咳咳!”见对方没有否定,宁一就把这默认为了肯定,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重复自己之前的话,“毛巾的话,你用洗手台下面那个柜子里的就好。放在里面的都是新的,还没有任何人用过。”
明哲栩沉默。
宁一满脸紧张,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少女紧抿的唇。
“……谢谢。”
她开口,尽管语气有些不愿,但讲出来的内容,确实是和之前全然不同的话。
“很好!”
完全压抑不了心中的喜悦,宁一当即抓紧了拳。
“不客气——你真棒啊!”
“……?”
“我是在夸你,谢谢你给我面子,还配合我!”宁一高兴地道,“你放心,在你洗澡的时候,我会乖乖待在活动室里,不会出来。然后就是,咖啡和可可,你更加喜欢哪一个呢?”
“什……”
“活动室里这两种都有!在这么冷的天里,果然还是要喝一点热的东西才会好吧?”宁一接着说道,“要是你不喜欢这种稍微有些粘稠感的饮品,我也可以去煮点姜红糖水给你……正好姜能打寒——这也是个很不错的选项啊!”
“不用这么麻烦……”明哲栩细声细气地说。
“不行,你必须从这三个里面去选一个。”宁一当即回绝道,“或者再加上白水,如果你一个也不选的话,我就一样给你准备一杯。”
“那样……不是更麻烦吗?”
“没错!所以选择吧!”宁一把拳抵向腰际,“是只喝一杯,还是四杯全部都喝?”
“……请给我第三个。”
“姜红糖水,对吧?我也觉得这个最有意思。”向着被迫回答的少女,宁一心满意足地笑了,“那么你就进去洗吧,我保证会在你出来前全准备好。”
说完,向着明哲栩摆了摆手,自己就径直走到里面去了。
真是奇怪的人……
在那之后走进浴室,明哲栩找到毛巾,望着镜子里湿漉漉的自己。
狼狈十足的模样,正适合被人嘲笑。
可那个人……
为什么,什么也不说呢?
在恶劣的天气里,外面很早就没有了什么行人,她本以为只有自己会孤独地流浪在雨水中,却不想还会看到一处蓝棚。
他的绷带明明就被绷带吊着,为什么却还留在那地方呢?
只靠着左手的话……又要怎么去完成姜与红糖的搭配呢?
是有现成的吗?还是说……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同样的从头淋到脚,却又带着不同于自然之雨的洁净与温暖。
周围没看到吹风机,明哲栩在套上运动服后,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咚!咚!咚!
她听到从走廊的另一边传来声音,很不规律。
明哲栩向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继而看到了一间很有年代感的老旧厨房。
宁一就在那里,站在案板前面,左手握着一把菜刀,两条腿向下弯着,尽管他试图用这种动作使自己的右手接触生姜,可伤势未愈的右手就是无法发力,正切进生姜一半的左手,也因为操作不对,而导致事情陷入僵局。
就像在砍柴一样……
望着宁一左手那笨拙的动作,明哲栩不由得想。
她从头到尾都没发出哪怕一丁点的声音,而注意力全都在如何才能把生姜处理成片这事上的宁一,也没有立刻发现她的存在。
一敲,再敲!
从上方切入……扭动着身子试图固定……尽可能地让姜片能算姜片……
他要到什么时候才放弃呢?
望着宁一,明哲栩不由得想。
这明明就是,没什么大必要的事情。
是即使去努力了,也很难去达成的事情。
要是他在这样做的过程之中……
不小心自己切到了自己的手指,事情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一定会感到后悔的吧——
“呜哇!?”
正当明哲栩如此想着的时候,宁一左手持着的刀锋,轻微地从右手食指侧方划过。
伤口并不深,但血却直接冒了出来,宁一抬手看向伤口,继而注意到不知何时伫立在门外的身影。
“啊……”
他一时怔住了,接着对自己的现状,感到一阵阵的窘迫。
“抱歉……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出来。”他说着,放下了手中的刀,“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还以为只要多花上点时间,就肯定能够全搞定的。”
“医药箱……在哪儿?”
“咦?”
对明哲栩的发言感到意外,宁一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难不成……你要帮我处理伤口?”
他的话,让明哲栩多少有些不快。
在宁一伤到自己之前,她不知道有多么希望这个人能当场失败,可是当意外真的发生,她又觉得那算是为了招待自己而流下的血,或多或少地有些刺眼。
本就谈不上好的心情忽地变得烦闷,为了报复面前这个简直顾问的人,明哲栩就只回了一个字。
“是。”
宁一眨了眨眼睛……接着笑了。
“这种程度没关系,只要舔一舔就会不流血了。”他说着,问明哲栩,“比起这个,你会切东西吗?”
“……?”
望着眼神温和的宁一,明哲栩忽地有很不好的预感。
“反正也是你要喝的东西,”果然,宁一接着就说,“正所谓‘劳动最光荣’……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做,能稍微帮个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