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密密麻麻的牙齿和舌头以外,它的口中还伸出来一个多层筒状结构,一张开嘴就向前伸长了一截,能看到这个结构的中心是个漆黑的孔洞。
这难道是...大炮?
一下瞬间,指挥部的猜想得到了验证。
一簇高密度的水流从孔洞中直线射出,在这样的距离,丽子根本就无从闪躲,于是遭受到水流射线的直击。
这道水流射线即使是击中丽子后形成的分叉也如同真正的激光一样笔直地飞行了一段距离,连飞溅的水花也能像炮弹般将周围的混凝土轰成碎渣子,难以想象在恶鲸的体内究竟形成了何等程度的压强。
然而...这等程度的强力攻击竟被丽子的手臂挡下了。
丽子拥有一对“钢腕”,这并不只是形容它的手臂强而有力而已,它同时也是丽子的身体最坚固的部分。
水流射线只在手臂的表层留下一片龟裂的碎痕,反倒是没有受到直击的肩膀被分叉的水流切得缺了一小块。
看来只是虚惊一场,所有目睹这个画面的人都为此捏了把冷汗。
之后恶鲸一边后退一边射击,都被丽子像持盾一样拿手臂挡下,而射击的威力也随着次数不断减小,应该是体内的压强不够了。
眼看水流射线失去威慑力,丽子就强行把恶鲸的嘴掰开,让它想闭嘴也没办法。
丽子那和人类相似的五根手指在此充分展示出抓握的功能性,两只手分别牢牢地抓住恶鲸的上颌和下颚,任由恶鲸挣扎也无法摆脱。
随着它缓缓发力,恶鲸嘴上的裂口被越撕越大,连同喉部的肌肉一起绷断,看起来就像嘴角延伸到了腹部。
恶鲸在过程中逐渐失去力气,被丽子随手甩到地上。
那副模样甚是凄惨,它趴在地上不断抽搐,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可就在这时,丽子的身旁却突然发生放电反应,从脚开始逐渐没入空间之扉。
它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声,在完全消失之前用尽全力地砸扁周遭的一切,像个没玩闹够的孩子,不一会就被遣返回亚空间。
“还想再玩一会吗?谁管你啊...”
仓库当中,犬子背对着薄茶喃喃自语,亦或是那句话是对已经消失的丽子说的。
她的脚下躺了两个不省人事的学生,而包括罗莎在内的另外两个学生则已经精疲力竭,靠在立柱上不断喘着粗气。
虽然犬子并未倒下,不过从她脚步不稳的样子来看,她已然到达极限,或许就是因此才提前遣返了丽子,不然等她失去意识之后丽子就会开始胡闹。
薄茶从刚刚起就一直很担心,看到战斗结束就马上跑到她跟前问道:“犬子姐姐!你还好吗?”
“嗯,还好吧。”
她转过身来擦擦脸上的鼻血,然后对薄茶眯眼笑了笑,她的笑容看起来也比平时乏力了许多。
“那么,现在是问答时间了。”犬子竖起一根食指:“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
看着现场的惨状,犬子口中的“这种事”就不言而喻了。
于是薄茶答道:“是为了替我复仇吗?”
犬子不说话,只是无力地摇摇头。
薄茶又想到她那沉醉其中的模样,这里该给出的答案可能是...
“是因为...你想这么做?”
只凭这种理由,就能去肆意地使用暴力吗?
“没错,所以不要考虑自己不想做的事...而是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就行了。”
说完,她的眼睑就在眨巴两下之后开始下沉,用尽最后的力气对薄茶嘱咐道:“记得...把我搬到舒服点的地方..”
然后失去意识趴倒在薄茶肩膀上。
“犬...犬子姐姐?”
薄茶叫她,她当然没反应,不过还好犬子的身子骨还算轻巧,薄茶勉强能托起她。
就这样,薄茶手忙脚乱地把她搬出仓库,发现不远处有一张不良学生们安置在此处的长椅,就这样把她放了上去。
在此期间,联络员询通过薄茶了解到丽子中途消失的原因,之后决定把彻底消灭恶鲸的任务托付给其他操纵者。
薄茶靠近端详了犬子的面庞,她露出一张像是满足地睡着了的脸,倒是让人想象不出她清醒时那副又可怕又让人捉摸不透的样子。
虽然薄茶没法完全认可她的所作所为,但或许和她说的一样,自己应该在想做的事情上更加积极。
那么,对于我来说,真正想做的是什么呢?薄茶心想。
“要报答犬子姐姐...”
即使犬子所做的事并非出自薄茶的意愿,她也仍旧是犬子没能成功消灭怪兽的原因,她觉得同为操纵者的自己或许有办法替她完成未尽的任务。
可是她又想到,自己没有和怪兽作战的经验,如果真的上场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在战斗中获胜,随便加入战场也可能会打乱对策研的计划。
而在这诸多的疑问里,最初始的那个却让她最为困惑。
我想做的...真的是这些吗?
犹如卡壳的齿轮重新开始运转,和这个问题有关的答案从薄茶内心的最深处中被不断打捞出来。
在那之中,原本所在的位置最为冰冷、最为阴暗的是不知谁人的独白,一旦意识到它的存在,它就开始像录音带一样自顾自地播放起来...就在薄茶的心底。
那是独属于孩童的稚嫩的嗓音:
——其实,我一直都很讨厌暴力。
我讨厌争斗,也对怪兽之间的战斗没兴趣。
说到底,想要成为操纵者也只是因为想要保护我自己罢了。
我并不想从别人那里抢夺什么东西,也并不觉得那样做很快乐。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总是要使用我最讨厌的暴力呢?
到头来,被不断剥夺的却是讨厌暴力的我,直到...我拥有比其他人更为强大的暴力的力量。
难道用暴力制止暴力才是我应该做的事吗?
如果我使用了那样的力量,那么那个时候应该会有所不同才对。
被某个男人用啤酒罐砸的时候。被同学按倒在地的时候。被无数眼睛盯着的时候。背包被扔到河里的时候。
如果下雨了,我想做的事其实是成为替人撑伞的那个人。
但是,如果我的伞无论如何也会被人撕破的话,那么我真正是想做的事是——
让所有人都淋这场雨。
“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
薄茶惊恐的声音逐渐被压倒性的绝望所浸染。
她很清楚,如果承认了独白中的内容,那就代表她至今为止所受的帮助被全盘否定了。所以她嘶声呼喊着,然后又徒劳地用双手将耳朵紧紧捂住。
“我没有....那样想...”
然而在这寂寥无人的街道上,属于自己的心音是如此地鲜明而清晰。
并且她知道,还有一样东西会随着她的心音舞动。
那便是薄茶所操纵的怪兽——编号No.299线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