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了,墓碑上的裂纹一天比一天大,如今已经彻底毁去上面的名字,只留下一个黯淡无光的姓氏,李。
凤梧山庄,便是那少年的家。
两年前白芊将他的尸体送回,本以为这辈子不会再来,本以为从此两宽,各自轮回不再纠缠,不料女儿对着她念出的第一声竟不是娘亲,而是……爹。
谁知道呢?
就像天罚一样。
少年的坟头已干,左右又添了两座新坟,整个山庄已然枯死,举目不见一点生机。白芊带着女儿归来时,一群山贼正在奸淫庄内尚未离去的女眷,她把他们魂灵尽数抽离,随同庄内残存的李氏魂灵和她的魂引,以祖传秘法打入阴曹地府。
按照秘法记载,他们将世世代代为奴为矛,永远守着李氏传人。
如果祖先无错秘法有效,那么十八年后,或许就会有一个姓李的绝世少年,携带九天灵根,在一批护卫的陪同下回归这片天地。
但轮回之法无从印证,秘卷上没有详记,白芊也不敢打包票。
她只能跟女儿说,你爹死了,但总有一天会回来。
然后,等?
白芊也不知道。
自打少年离世后,她也就离死不远了。
白芊修炼的是祖传秘法,其名‘摄元·归初’。据说一开始是修炼自身元魂以归太初,后来因为与外族通婚而导致后人魂力一代代削弱,甚至出现失传现象,后来就只剩她这一脉单传,修炼方法也由自主炼魂转变为摄魂养魂。
白芊自幼便在祖母的喂养下以元魂精气为食,打记事起就已经是世人口中的邪修魔修,可事实上她一生只能与一个男人发生关系,而且破身之后元魂便会自阴关泄露,需以初君双修方能共存。
已故的少年,便是与她元魂相合的唯一初君。
当初遭到以浮宫为首的七大仙尊围剿,祖母陨落,仅有大乘期的白芊也被打成重伤,虽说侥幸逃出修行界留得一口气,却又差点死在仅有炼气期的少年手中。
也许是恼羞成怒,或许是见色起意,事实上也真的别无选择,垂死之际,白芊便强迫少年发生关系,双修以续命。
那是白芊修行数百年第一次吸食真正的精元,也是她情急之下毫无经验的冲动,于是慌乱无措、稍显疯狂,笨手笨脚弄疼了少年,再加上急于疗伤而不知节制,回神时她的小初君便已口吐白沫。
事后她曾求少年共存。
少年不允。
她将少年囚禁。
少年自毁灵根等死。
她恼羞成怒将少年吸成干尸。
如今少年已入轮回。
她也从大乘期跌至合体中期,大约只剩四年寿命,而到那个时候,她的女儿不过六岁。
就像天罚过后接踵而至的报应,白芊每一日都活在茫然之中,全无意志,只是本能的想着多为女儿攒些日后自保的手段。
但此时凝望着少年的坟墓,白芊渐渐皱起眉头。
很好算的一笔账,她的女儿是在她的初君死后没多久出生的,四年后她的女儿六岁,她那轮回归来的小初君大概也是六岁。
毛都没长齐,别说双修。
照理说她横竖都是要魂灭身死的,白芊早也不惦记也不打算去寻自己那个或许已经两岁的小初君,直到刚才在云鉴宝衣遇见李也,回想着李也那酷似她初君的神貌,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乔通乔通乔通乔通乔通’——要是初君已经长大成人了呢?
念头一起便挥之不去,白芊都感觉自己魔怔了,甚至生出想拿命去赌一把的冲动,为此脑子还给她找了一个可以赌的理由——轮回之法究竟是如何计算的,这世间恐怕无人能知晓,秘卷上也没有详记轮回过程,就算魂灵直接轮回为成年人归来,也没有人说不恶意,那就是有可能,或可一试!
“乔通…”
“可是他身边有人守护。”白芊不自觉的喃出声来。
正好此时小女孩已经吃饱,她撒开红绳扑到白芊身上,活力十足的抓爬到她的胸里。白芊被打断思绪有些烦躁,反手就将她拎起来丢开,可她飘在半空又黏回去,狗皮膏药似的蹭蹭蹭,一口一个娘亲抱抱,清脆奶气。
后方两名被吸干灵气的魂奴正在磕头求饶,见状都停住。其中一名瞧见红绳不在邪修之手,转身就跑,连滚带爬的逃,谁知刚跃起来想翻出墙头,飘在他身后的红绳突然将他勒住,接着便是一股股蓝白魂灵从他身上抽离出来,沿着绳子汹涌流出。
白芊抱着女儿欺负着女儿的小屁股,也不见她回头看一眼,飘在她身后的‘净虚玉瓶’便迎上去,瓶子打开的一刹,飘散的魂灵便被摄魂术力吸住,尽数涌入瓶内。
只在眨眼瞬间,天地间的魂灵颗粒无存,试图逃跑的魂奴失去九成的魂魄,俨然变作一个目光呆滞,只剩本能行动的野人。
另一名魂奴怔怔的看着这一幕,还没反应过来,净虚玉瓶中突然传出诡异的嚎叫,他一听,好似无数亡魂在撕扯新来的魂灵,便吓得屁滚尿流,磕头磕得头破血流,连着脸上的涕泪在地上留下印痕。
对此,白芊不以为意。
她摄魂无数,早也麻木。
更何况是这两个家伙色胆滔天主动来调戏她,馋她身子的,无不是这般的下场,所以她抱着女儿,谆谆教导:“乖宝,瞧见了吗?他们都是坏蛋,都是想欺负娘亲屁股的恶棍坏人,所以你不可以可怜他们,知道吗?以后啊要是有人看你年纪小就摸你屁股骗你亲嘴,想把你抓走,你就像刚才那样,一直吸一直吸,吸到他们变成那个样子。”
小女孩看向正在撞墙的野人,似懂非懂的点头,接着便气鼓鼓的看向另一位魂奴:“坏蛋!”
魂奴还以为死期将至,情急之下急中生智,沾着地上血水速写出两个名字:乔通,姚蜜。
白芊这才终于看了他一眼:“你认得那小修?”
魂奴点头如捣蒜,连忙又写出八个字:奴引走姚,仙上擒乔。
写完他便再次磕头,一直磕一直磕,而他每磕一下,小女孩就凶一句坏蛋,好似玩了起来。
白芊没有急着答应,她抱着女儿,瞧了眼墙边的野人,陷入沉思。
关于‘乔通’是不是她的初君这件事,她暂时无法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任凭魂灵持续流失,她早晚也会变成只剩一具空壳的野人,而这个时间将会比她的死期来得更早。
死并不可怕。
怕只怕连累自己的女儿。
望着怀里这只天真纯洁的小家伙,白芊再次看向初君的坟墓。
她没得选了,有机会必须一试。
… …
PS:感谢皮卡QEQ的四张月票,太感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