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来说,这件事并非出自士道的本意——篝火晚会上人多眼杂,要是被路过的同学注意到自己和十香等人的关系,恐怕自己在开学第一天就要面对不亚于过去来禅中学的公开处刑活动的重大危机了——甚至考虑到大家都是气血方刚的年轻人,要是真过激的男同学想要组队把士道绑起来进行再教育,那可能就是一起校园惨案了。或许说将会是一场大型公开处刑会更合适一些。
“……”
时间在无声的等待中流逝,当士道再次抬头时,窗外的夜色又深了几分。
傍晚的教学楼弥漫着阴森的气息。士道摸黑进入洗手间应急后,下意识地多看了墙上的梳妆镜几眼。
不知应该庆幸还是该失望,镜子里全无恐怖电影里的鬼影,只有士道自己的身影:少年有着蓝色短发,茶色眼眸,虽然面容清秀,但远远称不上外表出众。
如果光看这幅面容,恐怕没人会想到他曾多次直面过可以毁灭世界的精灵,也没人愿意相信他还一度阻止过世界的毁灭。
确认这件事的同时,士道不由得对弗拉克西纳斯的医疗显现装置和灼烂歼鬼的再生能力再度心生感激之情,也正因为有他们的帮助,自己才能完好无损的以和他人无异的模样站在这里。
“话说过来,如果和二亚喜欢的朱鹭夜一样将受伤的部分用绷带绑起,或许也别有一番风味......嗯,还是算了吧。”
士道一个人低声轻语着,恶趣味般的对着镜子不断模拟用绷带把自己半个头抱起来的样子。虽说如此,但是如果自己真的这样做的话,恐怕到时候这种记录又要被鞠亚和琴里当作黑历史保存起来——那可就完蛋了。
联想到那阵难以启齿的过往,心里发毛的士道嗯嗯点着头,又重新按下了骚动的黑骑士礼凡之魂。
然后,就在士道准备原路返回操场时,他的眉毛抽动了一下。
本来是相对嘈杂的校园内,突然多了一些异样感,但是这种感觉并不突兀,相反有一种和谐的美感,似乎是某种悠扬和谐的声音从后方的教学楼中缓缓飘出。
“歌声……?”
士道绝不可能听错。即便事实令人难以置信,但此时从教学楼内传来的确实是真真切切的、只有少女歌唱时才能发出的声音。
紧接着,就像歌迷为偶像打call一样,一间教室的窗户玻璃同时亮起,而后开始闪烁。
“…….?”
碰到预料之外的事情的士道剧烈摇晃了肩膀。
每间教室的钥匙统一都归教导员所有,而恰巧今晚的篝火晚会教导员没有参加。也就是说,在这个时间点,理应不会有教室正常开放给学生的。
古老的校园传说,埋藏着尸体的校舍,自杀女学生的怨灵,这些恐怖电影内的场景如走马观花般在一瞬间浮现脑海——貌似每一个大学都有建在乱葬岗上的传闻——然而士道立刻摇了摇头。
虽然精灵的存在已经是超越常理的存在了,但就普遍认知而言,他还是宁愿相信这只是哪个学生的恶作剧。
就在士道考虑怎么办的时候,歌声却愈发清晰了起来,既像是无意识的轻哼,又像是有着某种特定的旋律。
算了,不管了!
深吸口气后,士道改变路线走向教室。
也能是因为学生都聚集在操场的原因,走廊上没半个人影,只有清冷的歌声所带动的猛烈心跳声。
直到士道走到教室的门前,让人眼花缭乱的明灭灯光和教室内的歌声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粉笔灰味,仿佛在提醒他这里本该是安静的学习场所。
——世界上绝对没有鬼!
虽然手中已经渗出了不少手汗,脸色也早已煞白,但是士道还是咬紧牙关站在门前。然后,大喊着伸手推开教室的门。
“啊啊啊啊!!!”
士道真的这么做了。他冲进教室,就像黑衣斗士里万冲向龙巢。
显然,骑士冲锋效果绝佳。被他的声音吓住,教室内的女同学也发出了无限接近于荧幕上那些女主角们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
这个瞬间,士道被意料之外的发展给吓呆了。
那是一位惹人注目的美人。
她穿着洁白的学生制服,并以黑色的领结与紫色的襟花作点缀,更添了一份难得的青春活力;发丝如晨曦破晓在灯光的照耀下闪耀着璀璨金色的光;发型乍一看像是干练的短发,实际上则是长发,后方的发丝顺从地扎成一束,聚拢为优雅的高马尾,承载着青春与活力。
士道的视线从对方的发梢往下移,依序看见裹在白色衬衫里的雄伟胸部、如象牙细腻白皙的肌肤和亮眼的银灰色眼眸。再顺着视线往下,灰色百褶裙与过膝的白丝袜在大腿处勾勒出亮丽的风景线,惹得人移不开目光。
没错,就像是文艺复兴的古典绘画中走出来的人。水中的奥菲利亚…类似这样的存在。
——只不过,她现在正满脸通红的瞪大眼睛同士道四目相对,并发出了宛如被不良少年逼到角落里的声音。
“鬼、鬼——鬼呀!”
与此同时,少女倚靠的课桌也因为她的大幅度动作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接着,伴随着金属桌腿刮擦地板的刺耳声响,少女整个人像被掀翻的企鹅般向后仰倒。
在士道来得及反应前,她已经带着教科书散落的哗啦声完成了自由落体运动。
"呜哇——!"
“那个......”
见到出乎意料的场景,且自己的视线在不受控制地往她向上掀起的学生服裙子上靠拢时,士道不禁干咳的一声。
“你没事吧?”
士道这样说着的同时,少女已经边呻吟边爬了起来。
"痛痛痛......"少女揉着后脑勺撑起身子,身体微微发抖,接着,像是突然注意到士道正用扭曲的表情盯着自己大腿方向,她也跟着士道凝固的视线低头——然后,两人之间突然陷入诡异的沉默。
“流——氓!笨——!”
“等,等等……”
抢在对方继续说下去之前,士道抬高声调压过了她的声音。
“我什么都没看见,真的!”
士道说完,少女屏住呼吸。
不知何时,明灭的灯光已经熄灭。只剩士道和不知名的少女尴尬的正在教室的两端四目相对。她依旧蹲卧在地,似是觉得很丢脸,满面通红。
半响,少女慢慢蜷起双腿,幽幽的开始提问。
“真的吗?”
“真的。”
“真的真的吗?”
“真的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吗?”
士道额头冒着汗并垂下了头。
“有必要这样确认吗!”
“.......呼。”
少女看到士道的反应,松了口气般站了起来。
“原来不是鬼啊......”
被这样说可真是无以言对。士道脸上边垂着汗边用适当的语气解释道。
“我是彩户大学的一年级新生,五河士道。”
“诶,你不是来吓我的吗?”
“其实是我被你吓到了才对…….”
“你不会抢走我的钱吗?”
“这里可是学校,而且同学之间也不会有这种人吧?”
“你不会想着要把我逼到墙角,然后问我要不要和你交个朋友,不然就对我动手动脚(的)吗?”
“这种东西显然违法了吧!”
忍无可忍的士道再度大叫出声。他这样做之后,少女突然平复心情,目不转睛的盯着士道的脸。
“那个…….五河士道?你真的是五河士道?”
“额……是啊。那个,你认识我?”
对方的转变令士道错愕不已。回答之后,士道继续追问道。
闻言,对方“嗯”了一声后,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肩包中抽出了本不起眼的薄本。
那是一本同人志。谅谁第一眼都会将它误认为三流报社的杂志,然而在看清它的封面后,士道整个人如遭雷击。
具体来说,那本同人志所讲的是名叫五河士道的少年,一路拯救形形色色的精灵并与她们达成了羁绊的故事。很可惜的是由于时间紧张、画师笔绘生涩等原因,最终成品也只能称得上“勉强可看”的境遇,而且独此一部绝无续集。
这本书总体发行量大约不到五千余本,本不应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这里的。
没错,士道绝不会认错的,她手上拿的正是……..
——在一年前的同人祭上,士道为让身为精灵的二亚敞开心扉而带着精灵们一同创造的同人本。
本应随着时间的变化被众人抛在脑后的“黑历史”,以未曾想过的方式再度闯入了士道的生活。
“那、那个……”
在士道愣神的功夫,对方已经抱着同人本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他的面前。伴随着一阵微风而来的,是少女身上独有的月季花香。
“我是夕世。五河学长,我是你的粉丝!”她双手紧握同人本,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士道一脸呆滞地看着夕世。与士道对上目光后,她脸上瞬间浮现出开朗的神情。历经磨难、跨越诸多不可能的士道,瞬间明白了自己所遭遇的是前所未有的新物种。
——粉丝。
——士道的…….粉丝?
——士道的粉丝!
“诶——!”
士道在脑海中梳理完情报过后,不禁睁大眼睛。这已经不是令人震惊的程度了,更准确来说,这不就是在公开黑历史吗?
于是,在这个夜晚,名为五河士道的不出名创作者成功收获了他人生中第一位女粉丝。尽管内心充满了尴尬和无奈,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似乎并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