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宛如亡灵褪下的纱衣,层层叠叠地堆在墓园的铸铁围栏上。
一只戴着兜帽的小雪狐提着灯笼,紧张兮兮地穿过了守墓人小屋,进入到了墓园里面。
在对着酒保大姐姐自信满满地担保后,夜烛就离开了酒馆,来到了歌德镇上唯一的一座墓园。
这里沉睡的亡灵一般是世代居住的镇民,偶尔会有不幸的外乡旅人,或者是阵亡在激烈战斗中的冒险者或卫兵。
还有挂在歪脖子树上自刎的无名之辈,最后被守墓人随意埋葬,连墓碑都没有。
青苔在小皮鞋下发出细碎的声响,在一片寂静的氛围中极其清晰。
夜烛手中的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勉强驱散了眼前的黑暗和雾气。
一排排朝东的墓碑静默矗立,简略或冗长的碑文在灯笼照过的光芒中明灭,仿佛构成了歌德镇的暗面编年史,供后人了解到这个古老小镇的发展历程。
当然,夜烛的好奇心现在被按捺得死死的,根本无心注意这些有名有姓的墓碑,更别提阅读碑文了。
在墓园里走了一小段路后,夜烛逐渐放缓了脚步,很快就变成了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踏出脚步。
抓着灯笼的小手也发抖着,浑身都无比僵硬,后背不断渗出着细密的冷汗。
而最后,夜烛竟然僵在了原地。
在胡思乱想的作用下,前方的道路似乎藏匿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让她不敢在前进。
而当她缓慢回首,迅速瞥了一眼后方同样的漆黑道路后,故作平静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些许裂痕。
真不会有事……吗?
之前为了硬着头皮前进,夜烛在心中努力说服自己,身子的反应很正常,不就是怕黑,和怕寂静吗,都是小孩子的生理反应。
她的灵魂,可是很成熟的!
“咕呜——”
一声幽邃的啼叫声撕开浓雾的刹那,那软趴趴的大狐耳霎时竖了起来,将兜帽顶起了明显的轮廓。
“哐啷——!”
灯笼顿时从颤抖的指间滑落,受惊的小雪狐本能地缩起了脖颈,弓起了背,喉间溢出了短促的气音,胸口开始剧烈起伏。
“光,光亮术!!”
夜烛下意识叫出了内心中所想的魔法。
纯白的魔力源源不断地往小手聚集,哪怕手中已经出现了一个小光球,可她无意识地继续输送着,直到体内的魔力全都消耗殆尽。
过度灌注的魔力让小光球迸发出了白昼般明亮的光芒,瞬间蒸发了周围的雾气和黑暗。
只见惊飞的渡鸦在天空上投下焦黑的剪影。
“笨,笨蛋鸟!”
夜烛有些苍白的瓷白小脸上闪过一丝恼怒,气愤地跺了跺小皮鞋。
然而还没等她缓过心神一小会儿,光亮术的效果便开始消散,逐渐黯淡下来的光芒立刻让她慌慌忙忙地俯下身去捡地上的灯笼。
等她双手发颤地握着灯笼后,发觉到自己又陷入到了被雾气和漆黑包裹着的恐怖氛围下。
这委托能现在立刻放弃吗!?
我想回家……
身子微微颤抖,夜烛紧咬下唇,终于不得不承认了自己超级怕黑的事实。
但是刚刚被这么一吓后,她的魔力已经一扫而空了,本打算靠着光亮术原路返回的想法也因此而破灭了。
除非她能临时换上纯白之誓,稍微冥想一会,享受到魔力容量翻倍效果带来的额外魔力。
可是纯白之誓还静静地躺在温暖家中的衣橱里。
夜烛这会才意识到她把纯白之誓从系统仓库里拿出来是件多么愚蠢的事,暗自打算如果今天能活着回到家里,就将纯白之誓随身携带了。
天天穿!
比起没有价值的羞耻心,还是魔力更重要。
既然没法打退堂鼓,夜烛只好继续踏出脚步,准备去到墓园的中心区域。
在夜烛以前来墓园的印象中,那里有着一个女神雕像,听守墓人说是教团日常净化这片区域的媒介。
她可以放宽心待在那里冥想,恢复到足够的魔力,再全程释放光亮术原路返回。
"~哼~哼哼~♫"
只有自己能听懂的哼唧声从小雪狐的唇间漏出,她踮着脚缓慢前进着,一路上没再遇见什么吓人的东西,顺利到了那个记忆中的地点。
女神雕像在月光下泛着白银光泽,出现在了夜烛的视野内。
她顿时加快了步伐,很快缩到了雕像旁边,才勉强放下了一点心中的害怕情绪。
夜烛倚靠在雕像上,让发颤的身子镇定下来后,便打算闭上眼眸进行冥想,恢复体内空虚的魔力。
然后。
近处忽然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灯笼顿时往那边照去,一块歪歪斜斜的墓碑倒伏着,泥土像被犁过般翻起,新鲜的抓痕还带着魔力残留的微光。
看到跟魔力相关的奇怪事物后,夜烛顿时提起了万分的精神,一动也不敢动。
夜烛拼命祈祷女神雕像能发挥点作用,让怪东西别突然刷她脸上,就看见了几团刺梨大小的黑影在泥土中冒出了小脑袋,散发着微弱的魔力波动。
显然它们就是罪魁祸首。
这些小魔兽似乎也很有自知之明,在被灯笼的光芒扫到后,立马便迅速遁入了黑暗,连带着那窸窸窣窣的声响一同消失。
但是夜烛感知到的魔力波动并没有消失。
她仔细看了看,发现有一枚银质怀表躺在了翻开的泥土上,泛着微光,表盖沾满泥浆,旁边还摆着几个啃了一半的,腐烂的果实。
这不会就是我要调查的东西吧?
夜烛的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提着灯笼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那里。
灯笼的光芒顿时照亮了那块倒伏的墓碑,上面铭刻着被刻意模糊的碑文,在小雪狐蹲下身后,又发现很多种类的贡品都被埋在了下面,散发着腐烂的复杂气味。
她屏住呼吸,小脑袋飞速运转着,思考着这是谁的墓碑,在中心区域立碑却又无名无姓,碑文都被刻意模糊,还有这么多贡品。
夜烛犹豫了片刻,稍微克服了一下自己的小洁癖后,才蹙着眉头捡起了那枚脏兮兮的银质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