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知道这轮月亮让我想起了什么吗,在我的母世界里也有这样一轮月亮,但它是红色的,像血一样,但母世界的月亮并非星体,而是眼睛。”
“……”
“艾瑞丝有告诉过你吗,我们的那个世界啊本身就是个吞噬一切的怪物,它有着星球大小的身躯,在无边无际的星辰当中巡游吞噬其他星体,在暂时找不到食物时它便会升起巨大的眼珠——也就是我所说的我们世界的月亮——扫视自己身上长出来的暗多摩花,它会对自己进行吞噬,体表就像蜕皮一样脱落,被它给吸溜吞食以此延缓饥饿,呵呵,真是个恶心怪异的母世界啊。”
月色投映下,翁法勒仰望的那双黄金瞳愈发明亮,他侧头俯视躺在草地上躺着的赫里,对方没有回应他,而是全神贯注盯着那轮月亮。
在她的注视下,那轮月亮竟然真的变成了一只眼睛,它翻开褶皱的眼皮,露出苍白的瞳仁和血色的瞳孔,直勾勾盯着地面。
“呵呵,不是很像,眼球要再大点,睫毛没那么多……”
在翁法勒的提示下,眼睛逐渐变得跟母世界一样了,他点点头:“嗯,看到这只眼睛那种绝望感又回来了。”
“是啊,的确是很绝望的一幕。”
赫里站了起来,由于灵魂还未在这具身体彻底固定,所以她站起来的动作有些艰难。
翁法勒绅士地伸去手掌,微躬着腰,赫里自然而然地将手搭在那戴着白手套的手掌上,她美眸微蹙,却没说什么。
灵魂刚才产生了一丝刺痛,这是由于拼凑完整的灵魂体还不稳固而产生的排异反应,但对比先前遭受的苦难而言已经算可以忍受了。
翁法勒问她:“再有几天你就能苏醒下地,有什么需要我准备的东西吗?”
“什么也不需要准备,我希望醒来的时候周围只有我一个人。”
“明白,我也赞同静谧的氛围有助于恢复身体。”
半个月后,赫里醒了。
她小心地缓慢睁开眼,那些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剧痛没有出现,又尝试着轻轻动了下手指,以往这个动作最为疼痛,就像身体被硬生生撕裂,骨肉被剥离一样,更遑论平日里别人给她身体换药时是何等折磨了。
但是,不痛。
她的身体一点儿也不痛!
她不由多尝试几次,大胆地尝试,她坐了起来却由于长时间躺着的原因没能把控好,身子一歪摔落在地上。
感受着冰凉的土地,散发着淡淡腥气的泥土,她捂住嘴哭了。
这是重生的感动,是历经磨难得以再度触碰大地的欣喜若狂,是不由她自己能控制的情绪宣泄。
她活过来了,赫里乌斯活过来了!
空荡的房间内回荡着她近似癫狂的大笑。
哭累了笑累了,她就干脆躺倒在脏兮兮的地面,胸膛的起伏趋于平缓,她这才有心思打量自己的身体。
身体的异样她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她早就得知这具身体是别人的,异样的陌生感在复生的喜悦后浮出水面,她站了起来,扶着墙走到屋内唯一一面镜子前。
看到镜中自己她挑了挑眉:“啊,是你啊。”
九月,那个在晖日城被她顺手赎了身的男妓,没想到会是他。
从圣女的身份跌落成男妓的身份,这种巨大的落差却没能在她心里掀起一丁点涟漪。
皇帝,奴隶,圣女,妓女,地主,农奴,将军,士兵等等等等身份不过是人类强行命名的一个个称呼罢了,位高权重者获得尊贵的称呼,低位者就只能去争抢另外的难听称呼,可这不代表地位就此固定。
奴隶会反抗暴政杀死皇帝,而失败的皇帝就会成为新的奴隶。
一切荣耀和耻辱不过是历史的尘埃,当世界遍地开满暗多摩花时,又有谁会记得人类自诩传奇厚重的历史?
是的,赫里曾在那日夜无止尽的折磨中幻想过这样的未来,当想到世界的一切归于虚无死寂,她就会被愉悦的快感包裹,这会让她暂时忽略身体的痛苦。
“呵呵,我这是怎么了,我的仇人只有莉莉丝一个才对啊,我还不至于去当一个恶人。”
她撑着有些发晕的脑袋轻笑,镜子中九月苍白的面容似同鬼魅,她看着有些不适,转过头去。
在屋内转了一圈后她对着空荡荡的四周说:“翁法勒我知道你在听,我想要单独再待上几天,其他事等之后再说。”
“好的。”
声音从正前方传来,赫里没再提别的要求,他的身子紧紧贴合在阴冷的墙壁,享受这来之不易的触感。
“莉莉丝……好想杀了你啊……再等等我好不好?”
“你暂时的先在那圣女的位置上呆着……我马上就彻底恢复了……到时候让我好好折磨你吧……”
“我会把治愈魔法学到极致……到时把你刨心挖肺……千刀万剐……烈焰焚身……我保证你受到多严重的伤都会治好你……然后我们从头再来……”
“啊……光是想想都已经忍不住了……真想一口一口嚼碎你的骨头啊。”
堕落的圣女发出刺耳的阴湿笑声,翁法勒在某处看着这一幕,也发自内心笑了。
“花了一千年的时间才让你堕落,虽然身为使徒的我在时间观念上和人类天差地别,但这时间也的确有些漫长。”
“依玛姑娘,我现在还记得你当初是怎么信誓旦旦跟我说的,你说你无论转生多少次,经历多少背叛都不会让自己堕落,现在看来终究也不过是在自吹自擂。”
翁法勒笑着笑着,眼角却流下了一滴泪。
“哦呀,我是在感伤吗,不妙不妙,在这世界待久了连身体都不由自主会出现这种无聊的反应。”
他舔去挂在脸庞的那滴泪,脑海中初代圣女依玛的身影也渐去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