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潮湿，这是我对这座地牢的第一印象。
这是位于京城角落的地牢。
“这都干哪里来了？”我忍不住暗自吐槽道。
柳思元，这就是你想要的庇护么......
走在我前面的典狱官举着火把，一点一点地带领我走向往下的楼梯。
“注意脚下！”典狱官向我提醒道。
走到楼梯底部后，是一条长长走廊。
典狱官将我带到在角落处，几乎很难发现的一间牢房前。
柳思元静静地坐在牢房中。
由于柳思元不算囚犯，因此居住条件相对囚犯而言好了不少，有一张整洁的床，地面也干净无杂物，甚至还有通向地面的透光的洞口，牢门也没有被关死，仅仅作为藏身之处遮掩，简单虚掩着。
“就这儿了。”典狱官对我说道，随后便离去了。
我进入牢房，在柳思元身旁坐下。
“外面什么情况了？”柳思元问道。
我只是低着头，缄默不言。
“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
“算是吧。”我轻声说道，“夜袭的时候，有人用幻术混进了特察司，闹了不少事情呢，至今那个失踪的特察司成员还没被找到。”
“哼，不止这些吧？”柳思元冷笑了一声。
“我遇到了一个表演幻术的红衣舞女，她向我施展法术，让我动弹不得，尝试将我给抓走，不过最后失败了。”
“还有吗？”他继续追问道。
“我遇到了神鸟向我展示的神迹了......神鸟向我展示了起死回生的法术，虽然直到现在我都不太相信存在这样的法术......”
“哈哈哈哈哈！”
柳思元咧开嘴笑了出来。
我抬起头，看向对面的柳思元。
“怎么了，很好笑吗？”
柳思元摇了摇头：“不，我只是觉得外面的世界可真是光怪陆离啊，什么妖魔鬼怪都出现了。”
“哈哈。”我苦笑了一声，“这个世界就是这般疯狂。”
柳思元站起身，走向牢房中唯一透出些许阳光的地方，望着那片光明之处——虽然绝无可能看到外面的景致。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做很窝囊啊？”柳思元背对着我，缓缓开口道。
我默不作声。
“我呀，就是这样的人，喜欢出风头，逞英雄，真正到了危险的时候就只会考虑自己的安危。”
他微微回过头，露出了一只眼睛。
“你是这样认为的吧？”柳思元轻声说道。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用关切语气向他问道：
“你在这里住得舒服吗？”
“为什么要这么关心我？！”柳思元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恼怒，“我觉得你在羞辱我。”
“没有这回事......”
“唉......”柳思元长叹了一口气，“这里...住得还行吧，至少饭食都是第一时间来招待我的，房间也是这间地牢中最好的，就是过于阴湿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不太舒服。”
“那就好。”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他又气愤地说道。
“什么问题？”
“我是不是很窝囊废？”
“不是...”
柳思元愣了愣，随即又说道：“不管你们怎么觉得......我是觉得自己挺窝囊的。”
“没有的啦！”
我软糯的声音传入他的耳内。
“其实...有时候我挺敬佩你们的...其实尤其是你，菲妮丝姑娘...”
“诶？”我满脸的疑惑，“为什么...会最敬佩我？”
“你想啊，现在可是在发生连环杀人案啊，谁能保证下一个不是自己呢？我害怕自己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摇了摇头：“你感到害怕，主要是因为好友的逝去，以及推测这件事情与翰林院相关吧？”
柳思元转过身，走到我的跟前，双手扶住我的肩，说道：
“不是的，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我抬头望着柳思元，在昏暗的房间中，柳思元的眼中燃着求生的火焰。
“直觉...哪有那么准呢？”
柳思元重新坐到对面的板凳上，垂着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对着我说道：
“我最佩服你，主要是因为，你跟我一样，都是普通人。”
“诶？我是...普通人吗？”我捂住了嘴巴，略有吃惊地说道。
“你们同行的两个外乡人，是不是都会那个啥...秩序之力的东西？还有特察司的那帮家伙，那个什么念力藏着掖着，只有你没有任何特殊的能力。”
柳思元如数家珍般地谈论着我们一行人。
我脸上泛起一丝笑意：“没有的啦，我有佩剑和火枪。”
柳思元愣了愣，随即大笑了起来。
我也跟着他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待笑的差不多了后，柳思元又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道：
“如果我说，你可能会死，你会怎样想呢？”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了哦。”我笑着对他说道，“我的话，我会将这样的宣言揉成一团然后扔掉。”
“为什么？”
“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吧。我看不到这样直接的证据，在见到那样的证据之前，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将其与这些宣言联系起来。”
柳思元用他那明亮的眼眸子瞪着我：
“不只是这个原因吧？”
我愣了愣，思考了片刻。
“......是的吧？其实...我潜意识里看到了有人因此而受苦，失去了自己的亲人，最终只能与幻想中的伙伴共处...我其实想要去拯救他们...”
“哼哈哈哈——”柳思元的笑声愈发轻松，“所以说，我们两个就不是处于同一个世界的人。”
“嗯？”
柳思元闭上了眼睛，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我呀，自小开始读书上进，说来也是自私，就是为了自己而读书的，并不为家人，并不为朋友。”柳思元徐徐说道。
“这...没有什么问题吧？”在受过现代教育的我看来，这样的思维太正常了。
“不...这怎么能没有问题...”柳思元摇了摇头，“入仕则鸡犬升天，总有人会想要向我谋求如何的好处，我到底受到过怎样的非议，你们大概也不会理解。”
我对此沉默不言。
柳思元继续娓娓道来：
“也因为这持之以恒的奋进，我倒也如愿取得了属于自己的地位......只是说来自私，我无时无刻不把这样的地位与名誉认作自己的东西。”
“这本来就是你的啊......”我淡然说道。
柳思元没有接腔，摇了摇头，继续说着自己的事情：
“也正因为如此，我格外珍惜自己的东西。倘若我死去，我的成果便化为粪土，一文不值，能理解吧？”
我微微颔首。
“我就是这样自私的人，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命值得我去舍命换取，就算秤的另一边是所有人的命，对于我而言都不如自己的命重要......”
柳思元的声音越说越大，滔滔不绝地向我传颂着他的处事理念。
“所以，对于我躲进这地牢来逃避灾厄这档子事，我虽然惭愧，但是自认为这是最正确的决定。并且，倘若我处于你这样的位置，我也会认为你的做法是错误的。”
“哼嗯。”我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你呢，你是怎样的人呢？”柳思元盯着我，饶有兴致地说道，“即使自身没有什么力量，也想去拯救他人吧？真是令人佩服的气质呢......你真美丽啊......无论是容貌还是那以卵击石般的愚蠢气质......跟其他女人完全不一样呢。”
“哈哈哈哈。”我没有对他的问题予以回应，只是捂住嘴笑了笑，“第一次听见大诗人这么夸我呢...夸我漂亮...可以为我写一首诗吗？”
柳思元冷冷地说道：“我现在的心情很烦躁...很抱歉，写不出来。”
“以后再写也行哦，我很期待呢。”
接下来，需要交代一下我来找柳思元的正事了。
这是我来此地的目的。
我掏出了一把佩剑，置于柳思元身边。
“拿着这个吧，你待在这里可能还是不太安全，拿着这把剑，或许存活下来的概率更大一些。”
柳思元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手中的剑，手轻轻地抚摸剑鞘，剑鞘反射着点点光亮。
随后我站起来，转身向着外面走去。
我身后传来了柳思元的声音：
“你果然是那样的人呢...时刻操心着别人的性命。”
我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脑袋，回想起卡洛斯的话，侧过头，笑着说道：
“等价交换哦，你带我去天禄阁，我教你剑术，可你在这没有剑算什么话呢？”
柳思元眼中，面前的这个少女的娇小的身姿在漆黑的地牢中闪着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