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刺眼的灯光照醒时,弦音感觉后脑勺火辣辣地疼,好像被人狠狠敲了一棍。

她强忍头痛,努力睁开眼睛,却只见各种模糊的轮廓不停交织、重叠、分离、旋转,根本无法聚焦。

“我这是……怎么了?”

哗啦!

突然,一大桶水自头上倾泻而下,冷得弦音心脏骤缩,身上的伤口也隐隐作痛。

这时,少女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她被戴上手铐和脚镣,用绳子死死捆在椅子上。

而她身边,则站着一个浑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的“白衣怪人”。

弦音看不见防毒面具背后的表情,只觉得对方从眼窗处射出来的视线冷森森的,盯得人极不舒服。

见她醒了,白衣怪人缓缓开口:“虽然我们失去了叶岛,但临走时带上了你,倒也不赖。”

那家伙似乎使用了变声器,声音听起来异常尖利,扎得人耳膜生疼。

弦音心里直犯嘀咕:嗯?我们战胜了当局和研究所,但我被俘虏了?好晕,这里是哪里,船上?

思索良久,她终于想起来了。

那天,弦音和明希、怜子等人一起去支援研究所的被困师生。

眼看情况不妙,研究所高层打算趁乱逃离现场。支援小队当然不会放过他们,便赶紧乘胜追击。

然而,靠近南叶运输港时,对方竟突然杀了个回马枪。

明希和怜子眼疾手快,拔枪应战。霎时间枪声交织,难分敌我。

反应稍慢的弦音在混战中不幸中枪,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被关到这里了。

追忆至此,弦音的身体微微一颤。

她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动弹不得。椅子在晃动下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见少女犹如穷鸟触笼,有翅难飞,白衣怪人笑了:

“放心,我们暂时不会把你怎么样,毕竟你是我们谈判的筹码嘛。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们每天都会向你提供丰盛的食物和洁净的用水,让你吃得饱、穿得暖、睡得香。”

弦音沉默了。她明白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当年,叶岛的劳工被送进军医学校后,就不再受到虐待,也不需要服苦役了。

在监狱里,他们得到了专业的救治、丰富的营养和充足的睡眠,终日无所事事。

然而,这并不是因为施暴者大发善心,而是因为军医学校需要健康的实验材料。

在终点处等待这些“囚犯”的不是天堂般的生活,而是惨无人道的折磨。

想到这里,弦音不由得攥紧拳头:“你们还在做那些违反医学伦理的实验吗?”

那人冷笑一声:

“你说的是冻伤实验、低温实验、灭压实验之类的活体实验?那些项目我们早就玩腻了。

“现在,我们更想变着法子摧毁你们这些反叛者的心智,把你们培养成顺从的奴隶。

“比如说,把你们亲友的脑子取下来清除记忆,再安进仿生体里。

“然后,把你们也抓过来,和变成仿生人的亲友们一起玩大逃杀。

“你觉得,这些被程序控制的仿生人会不会对你们心慈手软?

“可是,仿生人的外表和你的亲友一模一样,体内也装着他们的大脑,你忍心下手吗?

“就算你的黑客技术强到可以制止仿生人暴走,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我们把你的亲友变成无法恢复原样、完全失去理智的罗刹鬼,你又如何应对?”

好恶心的假设。

弦音只想站起来揍那家伙一顿。可她稍微一动,伤口就传来钻心的痛楚。

“你们做这种事情,难道不怕被国际社会谴责吗?”弦音哑着嗓子质问。

那人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曾经有一支非常有名的部队,做着和我们差不多的事,而他们的成员全都逃脱了审判。

“有人成为日本知名制药公司的高层,有人成为顶尖医学院校的领导,有人在厚生省供职……

“他们的队长并没有被军事法庭判处死刑,最后是得喉癌去世的。

“连那些人都逃脱审判了,我们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秘密组织又怎么会被国际谴责呢?

“更何况,我们背后的金主本身就是各国的权贵。

“说什么谴责不谴责的,你仔细想想,国际社会现在被谁把持着?那些巨头又站在哪一边?

“这个世界上没有公理,只有强权,没有正义,只有利益,你不会不知道吧?”

一套接一套的诡辩,使得本已虚弱的少女无力招架。

好累……

当务之急不是和那家伙鬼扯,而是保留体力,搞清楚时间和地点,趁机逃出去。

于是,弦音默默闭上眼睛。

当她被噩梦惊醒时,发现自己正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身上的束缚都莫名其妙地解除了。

“白衣怪人”似乎接到了上级的命令,将弦音软禁在一处独栋别墅里养伤,没有对她用刑。

要不是因为她被禁止使用通讯设备,只能呆在屋里,别人说不定会以为谁家大小姐在度假呢。

可惜,这里没有什么“别人”,只有冷酷如铁的监视者。

别墅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安装了监控、感应器和警报器,弦音连大门都出不去。

就算侥幸逃出去了,附近都是智能炮塔和荷枪实弹的守卫,不出几秒就能把她打成筛子。

于是,她只得登上顶层露台四处张望,试图确定位置——

她的住处位于一座孤岛的悬崖边上。放眼望去,彼方只有黯淡的远山沧海。

盯得越久,她就越觉得自己孤独渺小,胸腔和腹部仿佛被不可断绝的空虚充填。

久而久之,灵魂就恍若剥离了肉体,高悬于空中俯瞰自身。

整个世界都与自己无关。就连她也与自己无关。

弦音不愿被这种虚无缥缈的感觉吞噬。

她把视线拉回近处,可惜岛上也被茂密的森林吞没,令人倍感窒息。

现在是几月几号?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弦音越想越焦躁,强烈的不安感害得她身上的伤也跟着抗议。

她痛得浑身直冒冷汗,只能扶着墙一步一步挪回屋里检查身体。

伤口似乎化脓了。弦音捂住痛处,竭力控制颤抖的躯体。

她不想再次昏睡过去,陷入鲜血淋漓的噩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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