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城市越野，驶进了C市某高档社区的中央别墅大门。
主驾位走下了一位身着警服、佩戴三级警监肩章的高大青年，只是对着站在别墅主楼入户台阶前的老人轻轻点了下头，就走向了车尾后备厢。
“爷爷，奶奶！”
穿着校服的淡金发少女跑下车，扑到了等候已久的钟妈身上，万般亲昵，老人家直接笑眯了眼。
“爸，妈……”
姜妍一身端庄的长袖衬衫裙，抓着自己的小包，朝着面前的钟家二老微微鞠躬。
“好，再等会儿就开饭了。”
钟爷爷一如既往的稳重微笑，但钟奶奶的表情却有些不自然，装着和自家孙女逗笑，明显有些回避姜妍。
“待不了多久，明天扫完墓，我就要回单位。瑶瑶马上要中考了，后天约了辅导老师。”
蒙徊提着两手的礼品包装，走到姜妍身边，对着两位老人微微点头，不苟言笑。
“我不要补习！”钟瑶搂着钟奶奶的胳膊，直接喊了起来，“学校有规定，禁止课外辅导，我要举报你们！”
“没大没小！”蒙徊眉头一皱，脸色瞬间冷了好几度。
“好不容易放假，这四天就住我这里，可以让辅导老师过来。”钟爷爷赶紧打着圆场，一边笑着摸了下钟瑶的小脑袋。
“蒙徊，我也陪她在这儿多住几天吧，那我再去买点菜，你们先进去吧。”
姜妍笑笑，从蒙徊兜里掏出了车钥匙。
看着妻子的脸，蒙徊略一思索，轻轻点头
……
离午饭时间还有个把小时，钟瑶进门的第一时间，就冲上了二楼，进入了那间宽敞的有些不像话的超级大书房。
这是钟瑶在爷爷奶奶家最喜欢待的地方，据说是去世的二叔留下的保留地，除了最新的电脑，那些古旧的二次元海报、手办周边，依然保留在最初的位置。
舒服地躺在电脑桌一侧的沙发上，钟瑶掏出了手机，进入社交软件，手指翻飞。
【瑶一瑶】：烧火.JPG
【瑶一瑶】：透死你.JPG
【破晓的光辉】：清明节出狱放风了？一来就那么抽象。
【瑶一瑶】：透死你个小南梁！
【依风听雨柔】：女人，快来透我！
【瑶一瑶】：@依风听雨柔-老婆，MUA，草饲你个魅魔~~~
【破晓的光辉】：我到底加了个什么群啊.JPG
【奶油泡芙】：唔姆……
极度抽象的群聊就这样展开了，钟瑶嬉皮笑脸，小脚乱蹬，显然很是上瘾这种隔着屏幕的肆无忌惮——十五岁，正是一个女孩最绚烂的年华。
作为C市首富钟家的独孙女，钟瑶继承了父母的优秀基因，身材外貌方面几乎无可挑剔，尤其是那一头天然的淡金色长发，是钟奶奶在亲朋好友里最值得骄傲的谈资之一。
父亲蒙徊是警察，属于国家安全保密单位，那冷峻帅气的外表，打幼儿园开始，就是钟瑶在同学之间招摇过市的招牌。不过也只有私下，钟瑶才知道自己父亲的真正身份，以及裤腿下的义肢真相。
母亲姜妍，公开身份是一家私营企业的老板，而真实身份也是钟瑶长大后越发纠结的地方。
可以说，在初中以前，钟瑶基本都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对父母的印象反而极为简单。尤其是长那么大，几乎所有的学校家长会，都是爷爷奶奶参加。
唯有今年中考前的家长会，是姜妍参加，那如同姐妹般的形象一出场，就让钟瑶没来由的烦躁。她甚至听到了同学的评价，认为姜妍是钟瑶的后妈，不然不可能那么年轻。
说实话，钟瑶有时候真得很讨厌自己的父母，总给自己一种什么都不懂，就指手画脚的感觉，似乎对方生来就不会当一个父亲或母亲。
叮咚一声，一个社交私聊信息在屏幕上弹出。
【常月】：瑶瑶，放假了吧？晚上去兜风，我爸给我买了辆新的摩托车！
对方是学校的高中学长，也算是一个小富二代，潇洒帅气，情商极高，算是校草一只，学习成绩也不差。
【瑶一瑶】：只有我一个吗？
【常月】：还有几个我哥的赛车俱乐部的人，晚上看他们玩鬼火跑酷！
【瑶一瑶】：好啊，说个地方，我自己过来！
聊天结束，钟瑶跳下沙发，走出书房，进了隔壁的房间。很小的时候，这间位于二楼的卧房就被改造成钟瑶的私人空间。
更换了一套更清爽的休闲短裙，钟瑶站到了穿衣镜前，左右看看，又偷偷摸摸地从衣橱的最下格里，翻出了一摞丝袜。
紧闭房门，先穿上了一双长筒吊带黑丝袜，掏出手机，各个角度噼里啪啦的拍了一通，然后换了一双白色过膝丝袜，又是各个角度噼里啪啦的拍了一分钟。
翻看相册，精心选择了几张最满意的，再把脸部用图片遮挡住，最后全部发到了社交群里。
【霁月】：哇，福利！天生小南梁圣体！兄弟你好香！
【破晓的光辉】：差评，谁能发张坦诚点的不修图的小南梁照片？
【听江】：有的，兄弟，有的！
【依风听雨柔】：捏捏烧火胸部，让我透一下！
【奶油泡芙】：唔姆……
“嘿嘿……”
看到社交群里的群魔乱舞，钟瑶笑得前俯后仰，心里更加得意。
很快，楼下传来了姜妍喊吃饭的声音，钟瑶赶紧褪下丝袜，连包装一起藏好，这才出了门。
……
午饭后，留着女儿和爷爷奶奶在家，蒙徊和姜妍找借口出了门，车子直奔东郊烈士陵园。
时光如梭，C市的市容市貌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但东郊烈士陵园，依然保持着几十年如一日的古朴苍翠。
站在顾尧的墓碑前，姜妍久久未曾动弹一下，蒙徊则蹲在地上，守着香烛，将一片片黄纸放进火盆。
十五年前的那场始祖战役过后，全球的反血族战争都进入了全新阶段，华国暗箭部队也进行了全面改革，调整为国家特殊安全警察编制。
蒙徊如今担任总部直属特别机动支队的参谋长，所谓特别机动支队，由前暗箭血龙大队扩编而来。
以顾尧的墓碑为中心，前后左右又多了十几座墓碑，曾经最偏僻的陵园角落，如今“热闹”了许多，其中大部分，都是十五年前那场始祖战役中牺牲的暗箭官兵。
“蒙徊，姜妍。”
一侧的小道上，走来了另一位身穿警服的中年女子。岁月无情，那张曾经秀美的脸，也留下了时光流淌的印记。
韩筱，今年四十岁，三级警监，暗箭西部监察区情报处处长。
“东西我带来了，不过，王家还是没找到关键突破口，只能弄出这点来。”姜妍取过自己的小包，拿出一个小盒子，抽出半截，露出了几支注射针剂，“如果情况实在紧急，直接联系我来处理。”
代号“归乡”的药剂，用姜妍的骨髓细胞制成，能够让遭受血侵的人完全康复，这是近些年王家和暗箭合作的秘密项目。
至于上了年纪的血族，除非本人愿意，否则使用归乡药剂基本等于自杀。归乡药剂能让血族重新回归普通人的行列，但对于血族真实寿命的骨龄回溯问题，至今都无法解决。
而且，直到目前，无论是王家还是暗箭，归乡药剂都无法做到量产，一年也就百余支的产量，还要看姜妍本人的身体素质能否提供更多的制药原料。
最紧急的情况下，姜妍本人也可以使用归乡的能力，只是一年最多使用三四次，对于每年上千例的血侵事故来说，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呵呵，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们西部监察区，能从你这里拿到额外的量，谢谢啦！”
韩筱很小心地把药剂收进兜里，然后取出早就准备好的清明祭扫物品，郑重其事地为顾尧上 了几根香。
“蒙徊，瑶瑶那孩子，她早就清楚自己是血族，你们两口子不可能永远瞒着有些事，你们自己也需要走出来，过自己的日子。”
韩筱这番话，几乎每年都会说上一两次，在她看来，蒙徊和姜妍在抚养钟瑶的事情上，尽心，却未必尽责。尤其是钟瑶的真正身份问题，一直是暗箭诸多秘密管理事务中，最头疼的事情之一。
蒙徊和姜妍面面相觑，都有些尴尬，除了点头，并不能直接回应什么。
“宛姐。”
小路的尽头，又出现了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韩筱识趣地离开了，和对方错身而过的时候，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
梁泰有些发福了，本就显老的外表，看起来更像是中年人。
“已经调查清楚了，常建应该是被黑血族控制了，背后还有境外血族势力的影子，我估计是詹姆斯家族的布局。常建的儿子常月，过去一年一直在接近瑶瑶。”
梁泰的表情有些冷，眼底泛出一抹杀意。
“嗯，我知道了。”
姜妍叹了口气，轻轻摆手，梁泰又悄然离去。
“给瑶瑶换个短发吧，她现在的样子，很容易招惹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靠近。”
发呆了好几分钟，蒙徊突然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
“你以为她换个形象，就能避免早恋？”姜妍哑然失笑，“她和我一样，是索菲亚血族，现在又是青春期，没法避免会吸引一些男生……难道以后要关家里吗？”
“你是当妈的，就应该处理这些！”
蒙徊的心情突然很差，扭头就朝外走去。
“你自己想不明白的事，就往我身上推，我也没见你真正用心过！要不，你把她锁到暗箭的地下基地去！”
姜妍大怒，揉烂了手里的黄纸，砸向了蒙徊的后背。
姜妍不是正统血族，根本就不知道如何让一个出生就是血族的孩子，在什么样的年龄，需要什么样的环境，去构建正常的人生观。
但姜妍更不愿意把女儿送到王家那个环境里去成长，虽然她知道那可能是唯一的最优解。
……
晚上九点，正是年轻人夜生活的起点，但在钟家，两位老人已经早早上床了，偌大的别墅里，只有二楼的几盏灯亮着。
父母还没有回来，钟瑶独自在书房里打游戏看动漫，这种生活，其实她早就习惯了很多年。
感觉脸有些烧呼呼的，钟瑶放下鼠标，走回了自己的起居室，从角落的冰箱里，取出了一个球形小烧瓶。
卧室灯光下，球形烧瓶里荡漾着几十毫升鲜红的液体，折射着妖艳的光泽。一口喝掉鲜血，钟瑶皱着眉头又拿出了一瓶酸奶，用来压制嘴里的那股血腥气。
钟瑶发现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是九岁的时候。
第一次的自发性沸血，出现在课堂上，年幼的钟瑶在老师和同学的面前，展露出了血红的眼瞳和高烧的症状，然后失控咬了同桌的同学。
这堪称当年C市教育局内部最惊悚的一次校园事故，无论是家长、学生还是老师，都陷入了惊恐之中，最后被警方的一个秘密部门强行压了下去。
被血侵的同学得到了母亲姜妍的亲手救治，钟瑶则吓得整整一周都不敢上学，也终于能感应到自己的家庭和这个世界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父亲蒙徊为女儿出具了一份家族遗传特殊血液病的证明，这才平息了学校和受害者家庭的情绪，但钟瑶也不得不转校到了外地，直到初中时才重新返回C市。
九岁时血族基因显现，没有接受任何成长引导，完全是自发性的。如今十五岁的钟瑶，按照血族的标准境界划分，已经是上阶骑士了。
手机里，又弹出了常月的约定消息。钟瑶迅速更换了一套漂亮的衣裙，然后套上一双白色过膝丝袜，蹬上一双小皮鞋，走向了阳台。
深呼一口气，身体重心下压，脚下一弹，娇俏的身体就冲出了阳台，在不远的绿化带大树上又是一垫，一路临空穿行。
小区里，一对夜跑的父子刚好从绿化林路过。
“爸爸，钟姐姐在天上飞！”
小男孩停了下来，抬手指向了夜空。
“啊？”
男孩父亲一愣，转身四处张望，可惜什么都没有看到。
“怎么可能，快，我们再跑一圈，就奖励你看一集动画片。”
“真的，我看到了，就是钟姐姐！”
小男孩急了，大喊大叫。
……
流光四射的城市大道上，一辆拉风的大马力摩托在车流中左右穿行，钟瑶带着头盔，紧紧抱着身前的高三学长，很是开心。
“瑶瑶，你平时那么晚出来，你爸妈不会说你？”
常月扶着摩托车，继续弯腰加速，没有回头，声音从嘴里直接飘向身后。
“他们上班很忙，平时都不管我，要么就兴致来了管得死死的，说不过我的时候，就拿生理父母的架子压我……反正我是和爷爷奶奶长大的，随便他们！”
钟瑶大声喊着，车灯透过黑色的头盔镜面，照出了一张不屑的笑脸。
摩托车速很快，两侧不断有车辆被超过，惊险的时候感觉差一毫米就会撞上，钟瑶觉得比自己沸血时还刺激。
很快，常月就带着钟瑶，行驶到了郊外的一座还未竣工的高速路隧道内。这里很偏僻，甚至都远离C市的环城高速。
“这里是哪儿？怎么只有我们两个？”
钟瑶走下车，摘下头盔，茫然地看着眼前昏暗寂静的高速路隧道。
头盔后，常月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并没有回答，而是悄悄扭动摩托车离合和油门。
“啊！？常月，你干什么！”
身后，摩托车的引擎声震耳欲聋，常月居然掉头就走了，只留下钟瑶捧着头盔在发呆。
一股寒意，从钟瑶的后背慢慢升起，她接受到几丝不正常的信息素波动，一种充满了杂质的血族气息正在隧道深处慢慢逼近。
钟瑶慢慢后退，准备离开这里，可是才跑出十几米，又呆住了。
前方，又出现一股更具压迫力的血族气息波动，不明意义的混沌感迅速充满了隧道，让少女两腿发软。
“嘿嘿，本以为还要花些时间，结果那么快就送上门了……钟瑶，跟我玩玩？”
一个建筑工人打扮的中年人，带着阴沉的冷笑，从隧道尽头缓缓走来，那让钟瑶感觉很不适的混沌气息，就是此人身上散发出的。
这就是妈妈说的男爵？钟瑶身体微微颤抖，缓缓后退，不经意间回头，发现三名散发着骑士气息的男子，又挡住了隧道另一头。
沸血开启，钟瑶的身体炸开了一蓬无形的气息风暴，那双漂亮的眼瞳瞬间变得血红血红的，然后冲向了身后的三名黑血族骑士……
……
一道弧线，从高速路隧道口飞了出来，直接在地上滚了好几圈，钟瑶捂着胳膊，脸色苍白，在地上艰难地磨蹭后退。
“不要……我不要跟你们走……”
钟瑶的沸血崩溃了，满脸泪水，拼命摇着头，不远处，四名高矮不一的男子，带着得意的笑容，逐渐靠近。
突然，一辆亮着远光的小轿车冲了过来，直接停在了钟瑶的身旁，一名西装革履的青年打开了车门，朝着钟瑶露出一丝微笑。
“赵叔！”钟瑶哇的一下哭出了声。
不光是赵鹏，车里还冲出了另两名女子，穿着风信子的作战服，端着自动步枪，直接对着前方即将走出隧道的四个黑血族扳机抠到底！
与此同时，天边传来了直升机的引擎轰鸣，一家黑色的军用直升机带着巨大的气旋和雪白的灯柱，从天而降。
机头微微调整了下方向，两侧的外挂航空机枪吐出了恐怖的火舌，金属风暴倾泻而下，和地面的火力合二为一。
三名黑血族骑士的身体当场被金属风暴撕碎，在隧道口打出了漫天的焦黑血雾和支离破碎的炭化尸块。
赵鹏追上了最后一个黑血族下阶男爵，身为上阶西伯利亚男爵，只是一个照面，威力惊人的血爆就轰掉了对手半个身子，爆开的血肉碎渣几乎把一整段的隧道墙都涂满了。
“爸爸！”
钟瑶从地上爬了起来，嘶哑着嗓子，扑向了军用直升机上走下的高大男子。
……
凌晨一点。
“瑶瑶睡了？”
卧室里，亮着小灯，蒙徊靠在床头在看报纸，门开了，姜妍穿着睡裙慢慢走了过来。
“嗯，哄了好半天……这次，说服她去王家的子弟学校上学了。蒙徊，我想等她生日的时候，告诉她所有的真相。”
看着妻子平静的表情，蒙徊轻轻点了下头：“嗯，也让她做个选择吧，是否愿意做个普通人。”
姜妍睡到蒙徊身边，伸手抱住了对方：“蒙徊，我发现，瑶瑶很像她妈妈……是不是我这样的原生家庭，就会养出这样的女儿，我……我感觉对不起钟璟和小瑶……”
“我不也是吗。”
蒙徊苦笑一声，放下了报纸，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你是孤儿，我又何尝不是单亲家庭长大的，我们都没有学会如何和亲人相处，更别提当好父母了……”
“嗯，所以我想……蒙徊，爸今天说，让我们生一个……”
姜妍的脸开始发红，声音也越来越小，搂住蒙徊脖子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觉得孩子养废了，要重新来一次？”
蒙徊笑了，将妻子搂紧了些，还轻轻抚摸着对方额头的碎发。
“给瑶瑶一个弟弟或妹妹，也许对她的成长更有帮助……”
姜妍说完，一个翻身，又把蒙徊压到了身下，带着古怪的笑意，解开了对方胸口的衬衫纽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