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里坡,乃是一处颇为险要的地形。

一路上坡到头,有绳索桥相连到对面再下坡,再顺着走一段路程,就到了隔壁县的范围了。

一般来说,六里坡这条路没什么人走,都是山间猎人和往来的小商贩走的。

那绳索桥,也是只能走人,不能过车。

眼下。

一众老翁老妪到了六里坡,纷纷的弃了车,步行上桥。

而一众江湖客,则是守在桥前,不再过桥了。

六里坡的绳索长桥,要通过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倘若没有人断后,一起上桥。

那走到半截,山贼们来了,直接砍断绳索,谁也活不了。

只能是叫一众老翁老妪上桥逃命,留下一众江湖客驻守桥前。

眼下时间紧,容不得说甚么感谢的话。

米老秀才只道“倘若老朽得活,必将在定兴县新家供奉诸位大侠灵位,儿孙香火供奉”

一众老人纷纷过桥。

眼下,七个还活着的江湖客,各个身上带伤,状态极差。

吃下了丹药,得到了些恢复的周璇玑算是状态最好的,伤口已经痊愈,但内力的消耗一时间却是补不上来。

她看着眼前七人,皱了皱眉,旋即出言道

“我没想到,你们到现在竟都不害怕。”

“所谓江湖名声,就那么重要?”

“比命都重要吗?”

其中一个看起来比耶律盈顶多大个一两岁的少年闻言,旋即呵呵一笑,应声道

“周大人,你是官差,不懂我们这些出身贫寒的江湖子弟。”

“我们生来烂命一条,庄户人出身,家里兄弟姐妹七八个,活着吃家里粮米,我们就算是死了爹娘也不心疼。”

“师从小门小派,本来应该是寂寂无名,浪荡到某一天死于一次无人所知的门派争斗,家里领几贯抚恤,草草一席草帘卷起来和完全不认识的人埋在一起。”

“这辈子就这样了。”

“可眼下。”

“那些老人,一口一个大侠。”

“哈哈……他们叫我大侠啊。”

“我从没想到过,我这辈子还会被人称作大侠。”

“而且,周大人和我们承诺,要给我们扬名,给家人不菲的抚恤。”

“甚至凭着这份我闯出来的侠名,家里的弟弟们都有可能未来能当上官,改一家人的命。”

“要什么有什么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这些老人,他们能回家了。”

“一家几口人历尽离乱一个都不少,多好啊。”

那少年望着逐渐围上来的山贼,目中竟没什么绝望,反而是一种亢奋。

“今天,我们这些人,也是大侠了!”

一众江湖客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手攥着缰绳,一步不退的,死死守在原地,静看诸多山贼围杀而上。

周璇玑看着这七人,不由得摇了摇头一叹。

这些人傻确实傻。

但世道纷乱百姓苦难,就是因为聪明人太多了。

若天下多些这样的傻小子,那该多好?

她舒了口气,从空间中取出来一壶家里带出来的西域葡萄酒。

这些贫寒出身的大侠,仍凭他们给人看家护院押镖保安多久都不可能赚下这么一壶美酒。

眼下。

便用这价值两千多贯的昂贵美酒,为这些无价的傻子壮行吧。

她默默的将玉质的酒壶扔了出去,交予了那少年侠客。

听着一个个少侠咕咚咕咚的牛饮声音,看着眼前一个个山贼围杀而来。

最后的一段寒暄时间,到此为止了。

夜尽。

将晓。

雨幕,此时已经淋漓的彻底下了起来。

豆大雨滴,肆意的倾泻而下,仿佛再无顾忌,再无保留了似的。

绳索桥前。

七个少年的尸体倒在了血泊之中,尸体残破不堪,已然被雨水冲刷的冰冷,了无生息。

凭借着十几号人,寥寥人手。

一番转战之下。

不但完成了替大部队吸引山贼主力的任务,而且还叫大半老人保全了性命,甚至击杀了山贼的二头领。

所有任务,圆满完成,一番转战最终以全员死尽而落下了帷幕。

一切都到此为止,结束了。

众多山贼围困之中,雨幕之下。


周璇玑兀自一人,浑身是伤遍身浴血的,只身站在桥前。

身边已经再无一个活人了。

山贼三头领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是伤的女人,面上露出了个笑意,旋即呵呵出声,沉言道

“好。”

“好啊。”

“定南镇的人,你分成了两队。”

“大部队,趁着大哥去杀那些家丁和拉胯厢兵的空挡,爬山跑了。”

“这些老棺材瓤子们,吸引我们大部队的注意力,兜圈子让我们浪费了一夜,眼下也跑了大半。”

“你们几十号人,前前后后杀伤了我两三百的弟兄。”

“你这女人,你能耐啊。”

“到如今,你内力消耗一空,身边也没了帮手了。”

“你做了这么多。”

“你有想过后果吗?”

“我告诉你。”

“我不会杀你,我会把你胳膊腿全都切下来分给哥几个一人吃上一口,身子留下来养着,轮流的用,一直不叫你死,一直养着你当个物件来用。”

“上一个遭这种刑罚的女人,挨了十来天疯了,后来趁着我们不注意,咬舌头自杀了。”

“这次我们不会叫你死的那么快的。”

听着这山贼三头领所说,周璇玑先是觉得震惊,后是心内一阵恼意。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成为了女人的缘故,就很能带入三头领口中那个不幸的女人来设想。

手脚被砍掉,身子被当个物件来用,这是何等的绝望?

一时间,即便是内力消耗一空,周璇玑也是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三头领,手中剑稍稍抬起,一副应敌的架势。

三头领见此一笑,旋即兀自呵呵道

“我若是你,我必定会扔了兵刃,赶紧磕头叫几声好听的,以免肢体残缺。”

“你却依旧敢对我摆弄兵刃。”

“真是不知死活。”

“好!这是你自找的!”

说罢。

三头领手中大斧轮了起来,内力激荡而出,一斧子直朝周璇玑劈砍而下!

周璇玑虽说吃了丹药,回复了身体伤势,但内力却仍旧是见底的。

其体力,身体素质,身体速度,思维反应速度,比起满内力时要差了一大截。

眼下面对三头领这一斧子,完全没办法应接了,只能是堪堪闪避开来。

随即,三头领又是一斧子瞬息而至。

这一斧,周璇玑便实在是躲不开了。

一时间,她连忙横剑抵挡,蹬蹬蹬的连退数步,踏在了绳索桥之上,只觉身形不稳,一阵晃荡。

硬接了这一斧子,周璇玑只觉状况糟糕至极。

两手小臂发麻,剑都要握不住了,而且绳索桥不比平地,晃动不止,更是危险。

三头领内力盈满,自然站的稳当,手中大斧不断袭来,啪啪查查的,不断砸漏一块块绳索桥上的木板,将周璇玑打的后退不断,越发的难以招架。

“小娘子,别想着什么割断绳索,跟我同归于尽。”

“你内力空了,我却内力充足,我大可以直接回到崖边。”

“甚至,我还能顺手抓你回来,你想死都没那么容易。”

“我劝你还是老实弃剑,少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三头领一招接着一招,周璇玑只觉得越发的吃力,越发的难以应对了。

一番打下来,周璇玑虽说招式精妙,三头领一时间拿不下她,但她状况却是越来越糟糕,体力消耗飞快。

眼下,香汗淋漓,汗水打湿了衣服,粗气直喘,嗓子眼有血腥味。

身子越来越发沉,眼瞅着便要真的不支了。

此时,她猛然想起来了耶律盈先前给了她一发冲天雷。

刚想去拿,手却一时间一顿。

心内翻腾上来点怪异的感觉。

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自己这里万般危急,被他救了的话,心里面想想就别别扭扭的。

一时的迟疑,错失了拉动冲天雷的时机。

后续三头领再次袭来,她想拉动冲天雷,也是没机会拉了。

眼见着一招不如一招。

眼见着一时不如一时。

那三头领也不再和周璇玑多纠缠了。

蒲扇似的巴掌一掌打在周璇玑的脸上,直打的她七荤八素的摔在了绳索桥上。

随即,他呵呵狞笑着,伸手向周璇玑抓来。

下一刻。

破空之声骤然响起。

一根铲型箭,好似白虹贯日一般,唰的一瞬划过半空。

三头领只觉凉风一阵。

旋即便见,自己的手指,竟一瞬间被切削了下去!

此时,他猛然回头,只见一名白衣少年持弓带箭,正从一旁纵马狂奔而来!

“萱姐姐别怕,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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