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真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就像是凭空闪现一般,毫无预兆地伫立在那里。
那身影笼罩在阴影之中,看不清面容,只有一种压迫感扑面而来,与周围的暮霭融为一体,令人莫名心悸。
如果换做是其他人,恐怕早已吓得连连后退,甚至忍不住惊叫出声。
至少,一句本能的“你是谁?”绝对难以避免。
这是根植于人类骨髓深处的对未知的恐惧,以及对“确定感”的强烈渴求。
面对无法辨识、无法理解的存在,人们的第一反应往往是试图确认它的身份——即便这可能带来更大的危险。
然而,神代悠真却显得异常冷静。
他并未表现出任何慌乱或好奇,只是淡然地站在原地,目光如同平静的湖面般注视着那道黑影。
lv30级的灵力并非摆设,他的感知能力远超常人。
仅仅一眼,他就洞悉了眼前的真相。
这个黑影并非普通意义上的实体,而是一种特殊的灵体陷阱,悠真给它起了个名字——“虚噬之影”。
这是一种以人类情绪为食的恶念聚合体,拥有特定的触发模式。
一旦目标对其产生任何反应——无论是惊恐、疑惑还是探究——它都会迅速吸收这些情绪,并借此增强自身的力量。
最终,它会根据目标内心最深的恐惧幻化成相应的形态:
如果你害怕鬼魂,它就会变成狰狞可怖的恶鬼;
如果你畏惧蛇类,它便会化作一条巨蟒缠绕而来;
若你晕血,它则会扭曲成血肉模糊的怪物。
将你的恐惧无限放大,直至彻底吞噬你的理智。
但悠真不同。
他知道这种存在最喜欢利用人类的情绪弱点作为突破口,因此选择视而不见。
他没有开口询问,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的畏惧或兴趣,而是像一块冰冷的石头般伫立在那里,任凭夜风拂过,仿佛眼前的一切不过是虚无缥缈的幻象。
“虚噬之影”似乎察觉到了悠真的漠然态度,
它的轮廓微微晃动了一下,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在犹豫是否要继续发动攻势。
然而,悠真依旧不动如山,甚至连呼吸都保持着平稳的节奏。
夜色渐浓,悠真的身影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只有他眼底那一抹清明昭示着他绝非寻常之人。
“虚噬之影”终究未能找到机会,最终化作一缕轻烟,缓缓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悠真轻轻吐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
然而,下一秒,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美月也遭到同样的袭击怎么办?
这个想法让他的心猛地一沉,随即毫不犹豫地拔腿向前冲去。
幸运的是,当他赶到道馆门口时,只见美月正站在门前,手里拿着钥匙准备开门。
她的神情平静如常,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悠真立刻停下脚步,抬手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
果然还是关心则乱啊,他暗自苦笑了一声。
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自己代替美月承受了这次攻击。
“虚噬之影”并没有神志,它的本能是侵吞被诅咒的目标。
但如果目标附近出现了更具吸引力的存在,它便会像闻到血腥味的苍蝇一样,径直扑向新的猎物。
而这一次,它偏偏撞上了悠真。
不过,化解了这次危机并不意味着可以高枕无忧。
只要挂在美月身上的那个debuff依然存在,她就仍旧会时刻处于危险之中。
这种威胁不会因为一次侥幸的脱险而消失,反而可能随着时间推移变得更加致命。
想到这里,悠真收起杂念,跟在美月身后进了院子。
他左右看了看,随口问道:“美月,你的摩托车呢?”
美月头也不回,语气冷冰冰地回答:“没放在家里。”
悠真耸了耸肩,没有再追问下去。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原主的记忆中,从未在夜间听到过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声。
看来,美月对于隐藏自己的另一面早已驾轻就熟。
不得不说,与附近逼仄狭窄的巷道相比,道场的占地面积还是相当宽敞的。
除了主体建筑训练场之外,还有两个篮球场大小的院子。
院子中央是一棵正在怒放的樱花树。
它的树干向四周伸去,其中一部分越过围墙,将花枝和花瓣倾洒在过往行人的目光和肩头上。
然而,由于长期疏于管理,院子里杂草丛生,一片荒芜之感扑面而来。
破损的围墙上爬满了青苔,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坍塌,露出了缺口。
整体看来,这里透着一种年久失修、无人问津的萧瑟气息。
樱花树旁边有一个小小的水池,水面平静如镜,却铺满了飘落的樱花瓣,如同撒下的一层粉色薄雪。
夜风拂过,几片花瓣轻轻颤动,荡开细微的涟漪,又缓缓归于平静。
神代悠真跟随美月一起穿过庭院,脱掉鞋子后轻巧地登上榻榻米。
在平安时代生活多年的他,早已完全适应了这种日式风俗习惯。
偌大的道场内,只有一盏昏黄的灯亮着,微弱的光线勉强驱散了些许黑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混合着木头腐朽的味道和淡淡的霉味。
道场与他们的起居室连成一体——或者说,道场本身就是他们房屋的一部分。这种布局在日本传统建筑中并不少见,但对于神代家来说,这更像是一种无奈的选择。
毕竟,他们已经没有多余的财力去维护更大的空间。
刚回到家,美月便径直走向厨房,熟练地系上围裙,一言不发地开始准备晚餐。
她的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刚才在地铁上的争执从未发生过。
悠真站在门口,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肚子发出的咕咕声提醒他,距离上一顿饭已经过去了太久。
他想起自己刚刚解锁的Lv1级厨艺,虽然称不上精湛,但至少不至于帮倒忙。
于是,他走进厨房,试图搭把手:“要我帮忙吗?”
然而,美月只是斜睨了他一眼,露出一抹毫不掩饰的嫌弃:“一边去一边去,别碍事了好吗?就你那点三脚猫功夫,还不如让我一个人来得快。”
悠真被噎了一下,尴尬地站在原地。
看来,美月已经彻底放弃了伪装。
从前那个温顺乖巧的妹妹形象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直白、强势甚至带着些许挑衅的女孩。
她不再隐藏自己的情绪,而是明明白白地把鄙夷和不满摆在脸上。
不过,这样的变化倒也让悠真松了一口气。
毕竟,比起戴着假面具相互周旋,这种坦率的相处方式反而更轻松一些。
至少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以重新建立在真实的基础上,而不是虚伪的表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