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麻烦啊。”
她嘀咕着，为卫乾号脉。
凭她的眼睛，轻易便看出来卫乾三把火只有头顶这把还燃着，只是火焰并不明媚。
这天灯之火无比微弱，卫乾会着了道的直接原因。
人有三把火，而头顶的火最为重要，能够与天神沟通，同人的和生机相关，对修道之人而言，只要头顶的这火不出事，即使肩膀上那两把火受了影响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因此，想让功力不俗的卫乾中招，只得影响其心神，并趁势削弱她天灯。可这种事极其难办，就易钰看来，即使鬼王级别的邪祟亲自出手，要熄灭卫乾头顶的这把火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在一楼停留的卫乾究竟遇到了什么，她必须问清楚才行，否则这回指不定要遭殃。对有那种手段的邪祟用各种古怪方法来袭击，易钰她自己是无所谓，毕竟以她那体质，想灭她三火的阴邪就是玩火自焚，估计刚接触她的天灯火就会被烧死。
可她不怕被灭三火，卫乾被灭了三火她也有办法救回来，而闫玉竹不行。
她可爱的小竹子是个坚强的姑娘，明明已经不安到三火摇曳了还强撑着，打算和她一起守夜。
身子骨虚弱的人熬夜都要少半条命，更别提闫玉竹这样先天不足，后天乏力的羸弱身子了。
光是熬夜就能影响三火稳定的状态，要是经受灭三火的这种折腾了，怕是等不到她施救，就会一命呜呼。
易钰不想那种事情发生，她想不到要是自己外甥女出事，她会在这鬼域里做出什么荒唐事来。
毫不夸张地说，这妮子就是她的心魔和软肋，在教育闫玉竹时，她除了关于安全问题的教育和那日的表白外，几乎就没有说过重话。
这世上如今能让失智的她强行冷静，或者让沉稳的她立即发疯的，估计也就闫玉竹了。
但她从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人活着总需要些理由，就像人死后的灵魂若是没有执念就会消散一般，要是没有活下去的理由和动力，那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她作为缉妖司的司长，总不能太过任性，维护秩序还需要她发挥作用，因此在姐姐死后还能有如此牵动她心神的存在，易钰是很庆幸的。
【也不知道会便宜了谁…】
对小竹子的溺爱太深，感情太重。
她一想到这个问题，心里就堵得慌。
看着闫玉竹的睡颜，那与卫梦甚是相像的脸，让她难以移开视线。
她不该去想这个问题，以小竹子目前的态度，那类问题只会带来痛苦。
原本她认为，给予自己外甥女自由追寻恋爱会是一个相当正确的主意，唯独没有料到那种情况的发生。
【我必须死了才行，对，要让她确定卫因已经死了才行。】
只有卫因为救她这个外甥女采药而死坐实，让小竹子彻底丧失重见卫因的可能，一切才能回归正轨。
至少不会走向错误的未来。
她默默打定了主意，已经走到了目前的这般境地，除了这么做外，她别无选择。
至于如何确保在证实这件事后，小竹子落水轻生这种事不会再度发生，易钰认为，她不用去考虑这件事。
她无法确定养歪了的外甥女的做事基本态度会不会也偏离常人，但她能确定，自杀这种事，不，只要是死亡，经历过后，就会产生十足的畏惧。
更何况，现在小竹子是有继续活下去的理由的。
就凭自己外甥女对她如今的态度，还有之前那番把卫因之死怪在她身上的表现，估计她只要还是卫因未婚妻一日，那小竹子就不会饶过她。
就不会在她死之前主动寻死。
这是一种预感，易钰也不知是不是所谓的女生的第六感，反正她对这种可能心底有着十足的确信，这也是让她坚定地把这种似乎相当糟糕的选择执行走到底的理由。
和卫乾不同，她的预感和猜测往往都很准。
有这种想法，易钰的视线就下意识地落回了卫乾身上，自己这位得力下属，跟随了她这么多年，出生入死的遭遇也不知多少次了。
【素日里一副老大姐的模样，我伪装了身份，缉妖司的秩序都是靠你才维护住的吧，是因为这个，操劳过度，才一时不慎，心神被入侵了么？】
易钰默默想着。
来到这世界，除开零星几位亲人外，也就是秦岚和奇门八怪能让她稍微感到亲近安心吧。
【还是稍稍认真一点，拿出更加负责的作风，让她们对现在的我担任司长能够安心些吧。】
正这么想着。
就像是冥冥之中，有谁提醒自己，比起那些人，比起眼前这人，有对她而言更为重要的存在。
些许低喃，从稍远处传来。
她不会认错的声音。
“舅舅…”
身体比脑袋反应更快，易钰先是感到自己一僵，等她看向声音来源，见着的就是正说着梦话的闫玉竹。
一开始躺下时的侧卧姿势稍稍变化，已经成了蜷缩着身子，双手紧握拳头在身前。
“别走…”
声音断断续续的，但哽咽的声音，加上少女眼角流淌下的清泪，足以见得，她现在正做着一场分离的噩梦。
与她这个舅舅分离的噩梦。
“唉…”
易钰不由摇了摇头。
她只能叹息着，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闫玉竹的榻前，拿出帕子。
唯有这种时候，伪装成自己望门寡的这种事情才能放下，拾掇起身为舅舅的那一面形象。
蹲下身，她看着少女的睡颜。
先前感受到的对易钰的那份攻击性，那无比强烈的排斥和疏离，在此刻完全没了踪迹。
她就这样，安静地躺在榻上。
弱小、无助。
希望她的舅舅能够陪在她的身边。
易钰眼中的温柔更多了些，她用帕子，轻轻擦去少女脸上的泪。
“要是离开这里也能这么乖就好了。”
她下意识地喃喃，忽然又像是感到了某种阴暗的想法在心底攒动，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生怕把对卫梦的思念和情绪悄悄发酵出的糟糕念头，不小心泄露出来。
【她是姐姐留在这世界的证据，是姐姐宝贵的遗产，是姐姐…】
很想克制，但易钰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她轻轻抚摸着闫玉竹的面庞，就好像，重新触碰卫梦的那张脸，重新感受到卫梦的温度。
就像，她从未离去过那般。
就像，只有她才能拥有她那般。
易钰用低到她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发出了低喃，她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也不明白自己低喃的理由，究竟是为了让小竹子能够安然熟睡，还是为了回应自己臆想中的那个人。
鬼域这种阴森森的地方，就是容易让人产生幻觉。
但她没有多么担忧，因为她很快又听见了小竹子的喃语。
“舅舅…不要走。”
这声音，似乎掺杂了点别的音色。
【阿因，多陪我一会儿…】
那是是姐姐亡故前，嘱托她时的声音，虚弱且平静。
尽管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回应哪个人的话，可易钰终于是听清了自己究竟在低喃着什么。
她不由提高了些许音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更稳重些。
“嗯，我在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