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了拍脸颊,暂时压下了心中的那些复杂情绪,然后将漆黑了一段时间的房间点亮。
为了保证莉丝提亚不注意到她此时的糟糕心境,夜烛走出自己房间后先是去了盥洗室,对着镜子调整着脸上的表情,最后勉强让嘴角能扬起一丝自然的弧度。
带着这种略显僵硬的微笑,夜烛走进了莉丝提亚的房间。
门轴转动的轻响很快盖过了震动床架和敲击墙壁的细微动静。
“姐姐——”
在夜烛点亮这个房间的同时,拖长着尾音的稚嫩称谓声在她的耳旁响起,不由得让她一团糟的心情稍微好转了一点。
今天似乎过得很快,又似乎非常慢,慢到好像她好久都没见到过自己的病弱妹妹了。
一个小小的蓝发小女孩屈膝坐在床铺上,右手无意识地揉搓被角,而悬空的足尖在地板上投下摇晃的影子,像是即将坠落的单摆。
那碧青的眼瞳中还隐隐流露着几分不安,而在身子被姐姐牢牢抱住,额头被她的脸颊紧紧贴住后,才转为了依恋。
夜烛不知道自己在莉丝提亚这寻求安慰了多久,直到一声突兀的“咕”声才打破了这种温馨的气氛。
“都怪姐姐……!”
空腹的微妙提醒声还未完全消散,有些不满的轻微咕哝声就清晰地落入了她的脑海中。
“是是,都怪我。”
夜烛将脸颊从莉丝提亚的额头上挪走,又松开一只手轻轻捏了捏那张有点苍白的小脸。
然后她将莉丝提亚抱起来,转移到了一楼的餐桌旁,按照生活习惯开始制作快要被称为夜宵的晚餐。
暂时回归到日常生活中的感觉,终于让夜烛忘记掉了那些令人烦恼的事情。
可是在她做完晚餐,也坐到了藤椅上时,莉丝提亚又重新勾起了她的杂乱心绪。
“姐姐今天这么晚才回家……”勉强算是锐利的目光打在了她身上,“不会是又被他留下来了吧!”
莉丝提亚在“他”这个人称上忽然加重了语气,鼓起的腮帮子随着呼吸一颤一颤。
夜烛下意识想转头否认,但是马上尚存的理智让她不着痕迹地撇回了小脑袋,轻轻点了点头。
莉丝提亚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副我早就知道的得意神色,开始用她能想到的词语恶狠狠地控诉那个金发男人。
那气急败坏挥舞着小拳头的可爱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去当女仆被变态主人欺负呢。
而夜烛维持着易碎的微笑,安静地看着莉丝提亚现在这个有了几分未患病前的活泼模样。
心绪翻涌着。
其实主人在现实中很正常,特别正常。
除了7月3日那天晚上她迷迷糊糊地扑进主人的怀抱外,其余的时间基本没什么交集,一整天都不一定能看见几次,而她加班也真的是因为女仆长分配的工作过多了。
在模拟里被欺负,稍微想一想基本上都是她自找的。
缘由自然是那无法解释的既定死期。
脑海间忽然闪过了恐怖的修长黑影,将那抹熟悉的金色身影给逐渐替换。
指甲又下意识地深深陷入了掌心,过于用力的指节泛起了青白,然而平日修剪整齐的指甲压根不能带来多少疼痛。
“姐姐?”
夜烛回过神来,发现莉丝提亚有些奇怪地盯着她。
莉丝提亚微张着小嘴,貌似还想说点什么,可嘴里很快被塞上了食物,饥饿状态的她轻易地便按捺住了想说的话,接受着了姐姐的喂食。
“莉丝提亚,你真的很讨厌他吗?”大概被投喂了一小会,莉丝提亚忽然听见姐姐如此问道。
“嗯嗯……”她点着头,含糊不清地附和着。
“那我……”然后她看着姐姐那脸上的微笑终于退去,挂上了一副尤为苦恼的挣扎表情,斟酌着字词,“我会努力……近期就换工作的。”
“嗯嗯……?”
莉丝提亚吞咽完了现在嘴里的食物后,歪头凝视着姐姐的奇怪模样,迟疑地问道:“可是姐姐……之前不是说没有钱吗?”
“所以说,是努力啦。”
夜烛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继续伸手给莉丝提亚塞着食物,让妹妹不要过多将心思放到这件事上。
在她明确准备辞职跑路后,莉丝提亚一下子就对说坏话没了兴趣,专心消灭起了晚餐。
时间悄悄流逝。
在晚餐后,夜烛挑了几个最近听说过的,适合小孩子听的趣闻说给莉丝提亚听。
精神了一段时间,实际上还是很病弱的莉丝提亚很快表露出了困倦的模样,让夜烛顺理成章地带她去洗澡,最后抱回她的房间睡觉。
照顾完妹妹,自己也洗了个澡换上睡裙后,夜烛回到自己的房间。
夜烛拿起了今天携带去学院的小提包,从里面摸出了无比珍贵的毕业证和毕业证书。
视线刚一落上去,那些翻涌着的复杂心绪顿时平静下来,转换成了实际的行动念头。
靠着毕业证书,跟主人辞职,然后在带着妹妹前往帝国皇家高等学院前,再找一份临时的工作攒钱。
既然她没法向主人解释清楚,那就干脆逃走就好了,不然让那些疑惑越堆越多,最后就会变成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她和主人之间,就这样存在了一个无法调和的矛盾。
夜烛垂下眼眸,将手上的东西又塞回了小提包,同时她打开了衣橱,将小提包藏匿在了角落。
她觉得自己不可能明天就辞职跑路,这次事件的后续也得指望主人解决,免得梅菲斯特找上门来,况且她还得想想辞职后怎么办,不能直接沦为待业人员吧。
最起码,也得先等个几天。
夜烛坐回到了小桌子前,微光凝聚,一枚徽戒顿时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这个东西,还好她是以洛拉米娅的身份去和主人联系的,哪怕“夜烛”不再是女仆了,她也能继续使用。
感觉自己好像单方面利用男人的坏人呢……
利用完了,就无情抛弃掉。
怀着这样的愧疚感,她摩挲了一会徽戒后,还是把徽戒放到了桌上。
就当夜烛从笔记本上撕下几张纸来,准备写信时,那个徽戒,忽然亮起了璀璨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