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跪在角落,手指陷进野猫的后颈。那只灰斑猫的左腿被铁钩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脓血黏在皮毛上,散发着腐肉和铁锈的腥气。猫在他掌心颤抖,琥珀色的瞳孔缩成细线,喉咙里挤出断断续续的呜咽。
阿德里安闭上眼,指尖泛起微弱的金光。
——痛。
他的掌心裂开一道相同的伤口,血肉翻开,却没有流血。几缕黑烟从皮**隙里渗出,像活物般缠绕着他的手腕。猫的伤口开始愈合,新生的粉肉蠕动着覆盖白骨,而他的手掌却像被无形的刀刃反复切割,皮肤下的黑烟翻涌,仿佛要挣脱束缚。
“第三次了。”
一道冷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通风管的铁栅突然被刺穿,一柄银亮的匕首破空而下,精准地钉穿了猫的尾巴,将它死死钉在木板上。猫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叫,弓起背脊挣扎,却在下一刻僵直——匕首上淬了麻痹毒素。
阿德里安猛地抬头。
莉薇娅的脸映在通风管的缝隙间。
月光从她身后流过,银白色的长发垂落,像一道冰凉的瀑布。她的睫毛低垂,阴影覆在颧骨上,嘴角绷成一条直线。教会制服的白领扣到喉间,遮住了那个神秘的烙印,但阿德里安知道它在那里——XIII,一个他从未理解的数字。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刀锋刮过耳膜:
“下次,我会直接报告神父。”
猫的瞳孔在濒死的痛苦中放大,倒映出她脖颈上若隐若现的烙印。
阿德里安的喉咙发紧。他伸手去拔匕首,却在碰到刀柄时摸到缠在上面的东西——一小包药草,用细麻绳捆着,标签上是莉薇娅工整的字迹:
“止血。外敷。”
通风管的铁栅无声合上,她的身影消失,只留下血腥味和药草的苦涩在空气中交织。
猫的爪子抽搐了一下,在忏悔台的木板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锁链的形状,和那些被教会称为“异端”的囚犯身上的烙印一模一样。
阿德里安沉默地掰开猫僵硬的爪子,发现台底缝隙里卡着半枚锈蚀的银币,边缘刻着一行小字:
“...羔羊”
前面的字被磨灭了。
暮色为孤儿院的石砌食堂镀上一层橘红,二十张长木桌旁坐满了身着灰色粗布衣服的孩子。阿德里安坐在靠窗位置,透过彩绘玻璃的裂痕望着渐暗的天色。食堂里飘着土豆浓汤和黑麦面包的香气,偶尔夹杂着孩子们压低声音的交谈。
"明天就是圣痕测试了。"红发的艾玛用勺子搅动着汤碗,眼睛亮晶晶的,"我听说通过测试的孩子会成为正式的圣职者,能穿上白袍在教堂工作。"
隔壁桌的卡尔突然转过身来,他今年刚满十二岁,是这批待测者中年纪最大的。"我叔叔说,表现最好的还能去大教堂侍奉主教大人呢。"他炫耀般地展示着手臂上的一道伤疤,"看,这是我练习治愈时留下的。"
几个年幼的孩子发出羡慕的惊叹。阿德里安默默掰开手中的黑面包,注意到自己的掌心又开始渗血——那是昨晚治疗野猫留下的伤口。
"喂,阿德里安,"卡尔突然提高音量,"你的能力除了把伤口转移到自己身上,还能干什么?"他故意把"自己"这个词咬得很重,引得周围几个男孩窃笑起来。
阿德里安没有抬头,只是更用力地握紧了面包,指节泛白。他知道卡尔在暗示什么——在孤儿院,只能转移伤口却不能治愈的能力被视为最没用的圣痕。
"至少他不会像某些人一样,治个擦伤都要晕过去。"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食堂瞬间安静下来。莉薇娅端着餐盘站在那里,银发束成利落的马尾,在暮色中泛着微光。她缓步走到阿德里安对面的空位坐下,红瞳扫过噤若寒蝉的孩子们。
"明天的测试,"她切开盘中的黑面包,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主教大人会亲自评判。吵闹的孩子..."她故意停顿了一下,"会被安排在第一个测试。"
这句话像盆冷水浇灭了所有的嬉闹声。卡尔立刻转回身去,假装专心喝汤。孤儿院里谁都知道,第一个接受测试的压力最大,表现也最容易失常。
阿德里安注意到莉薇娅的餐盘里比平时多了一个苹果——那是给即将参加测试的孩子的特别加餐。但她把苹果推到了两人中间的位置,既不算给他,也不算留给自己。
"十二岁..."艾玛小声嘀咕着,眼睛盯着自己空荡荡的左手袖管。她去年测试失败后,执事说是因为"年纪太小",允许她明年再试一次。
窗外,晚祷的钟声敲响了。孩子们迅速吃完最后几口食物,排队将餐盘放回指定位置。阿德里安走在最后,听见执事们在角落低声交谈:"...明天要准备二十份白袍..."
"...不,二十一份,主教特意吩咐的..."
他回头望向食堂,莉薇娅还坐在原处,手指轻轻敲击着那个苹果。月光透过彩窗的裂缝,在她银发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是某种神秘的预兆。
破晓时分的晨雾笼罩着修道院的中央庭院,将哥特式拱廊的尖顶模糊成灰色的剪影。阿德里安站在二十名身着白色亚麻圣服的少年中间,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他黑色的刘海下,眼睛紧盯着铁笼中那只奄奄一息的牧羊犬。笼子是用生铁打造的,栏杆上布满褐色的污渍,散发着腐肉和铜锈混合的气味。
"以圣光之名,净化开始。"
主教的声音从高台上的铁王座传来,他枯瘦的手指上戴着象征权力的红宝石戒指,在晨光中像凝固的鲜血。执事们手持镀银烛台,鲸油蜡烛的烟雾在寒风中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那只棕色的牧羊犬腹部被剖开一道整齐的伤口,肠子拖在发霉的稻草上。它的呼吸越来越弱,舌头无力地耷拉着,滴落的口水在石板上结成了冰晶。更令人不安的是,狗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灰白色的薄膜,瞳孔扩散得很大,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圣痕适应者,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