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洛琳的小手依然紧攥着优枝的衣袖,大眼睛好奇又带点怯意地打量着围聚的人群和桌上的景象。她能感受到这里气氛的微妙,尤其是那个坐在主位、笑容满面的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无形压力。
桌上,西奥多·卢纳提卡正享受着牌局带来的乐趣。他指间夹着几张绘制着符号与人物的卡牌,眼神明亮,嘴角挂着自信的微笑,不时对着面的“金手指”巴顿说笑几句,姿态轻松写意。巴顿则显得有些拘谨,额角微微渗出汗珠,每一次出牌都伴随着短暂的犹豫,脸上的笑容也略显僵硬。
他们玩的正是旁观者口中的“国王的游戏”。优枝凝神看去,发现那牌面的图案和结构,与他认知中中世纪早期作为游戏工具的塔罗牌有几分神似,并非后世占卜所用的那种。牌面上绘制着国王、骑士、侍从以及各种象征符号,似乎依据某种规则组合、出牌,以点数或特殊组合决定胜负,类似于他熟悉的扑克玩法,但规则更为复杂多变。
优枝曾经出于好奇研究过一些牌类游戏,其中就包括这种以塔罗牌为基础的竞技游戏。虽然规则细节可能因世界不同而有差异,但核心的策略思维和对牌局的阅读能力是相通的。
几轮牌下来,桌面上的筹码明显向西奥多那边倾斜。亲王殿下每次赢牌,都会发出爽朗的笑声,引得周围的贵族们纷纷附和奉承。
“殿下手气真好!”
“巴顿先生今天似乎不在状态啊。”
“在亲王殿下绝对的实力面前,‘金手指’也要失色嘛!”
然而,优枝看得分明。巴顿并非不在状态,恰恰相反,他好几次在关键时刻,都巧妙地打出了一张看似合理却并非最优解的牌,或者在可以压制西奥多时选择了放弃,这才让西奥多赢得如此轻松。
这位名噪圣城的牌技大师,显然是在顾及对方的身份,刻意放水,让亲王殿下享受胜利的快感。
西奥多似乎并未察觉,或者说,他享受的正是这种众星捧月、掌控一切的感觉,至于胜利是否实至名归,并不重要。
优枝心中了然。这是一个绝佳的切入点。他需要的不是巴顿这种畏首畏尾的对手,而是要亲自下场,在牌桌上与西奥多建立直接的联系,寻找机会。
又一局结束,西奥多再次大获全胜,巴顿擦着汗,勉强笑道:“殿下技艺高超,在下……甘拜下风。”
西奥多得意地将筹码拢到自己面前,意犹未尽地洗着牌:“巴顿先生过谦了,再来?”
就在这时,优枝分开身前的人群,走上前一步,声音清晰地响起:“不知我是否有幸,也能加入这场‘国王的游戏’?”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相对安静的牌桌区域显得格外清晰。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他身上。围观的贵族们脸上露出惊讶、错愕、甚至带着几分看好戏的神情。
“这谁啊?哪来的小子?”
“没见过,是哪个家族的?”
“胆子不小啊,敢跟亲王殿下和‘金手指’同桌?”
“他懂‘国王的游戏’吗?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玩的。”
质疑声此起彼伏。芙洛琳感觉到周围投来的不善目光,下意识地往优枝身后缩了缩,小手抓得更紧了。优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脸上则保持着平静温和的微笑,目光直视着牌桌后的西奥多。
“哦?”西奥多停下洗牌的动作,抬眼打量着优枝。他的眼神带着审视,但更多的是一种发现了新鲜事物的兴趣。“你想玩?”
巴顿也惊讶地看着优枝,似乎没料到会有人在这种场合主动要求加入。
“是他!”人群中忽然有人认出了优枝,“刚才在宴会厅入口处,就是他!带着那个漂亮小姑娘,好像是薇尔莉特小姐的……”
“哦对!我想起来了!他还挺能跳舞的,好像挺有两下子的。”
“是吗?这么厉害?”
“有点意思……难道他不仅舞技不错,牌技也了得?”
人群的议论让气氛稍微转变,一些人看向优枝的目光从单纯的质疑,多了几分好奇。
西奥多显然也听到了这些议论,脸上的兴趣更浓了。他放下牌,身体微微前倾,饶有兴致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看起来面生得很。”
“阿尔多德·克莱因”优枝微微欠身,不卑不亢地回答,“来自克莱因家族,是薇尔莉特小姐的哥哥。”他沿用了之前薇尔莉特安排的身份。
“克莱因家的?”西奥多挑了挑眉,随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薇尔莉特的…哥哥?”
然后他站起身,向优枝伸出手,也对一旁的芙洛林笑了笑。
“那就是我的“兄长”了,哈哈,幸会幸会”
优枝握住了伸过来手,西奥多用力握了握,看向芙洛琳。
“想必这位就是妹妹了吧”
芙洛琳点点头,随后扭头到一边去,避开了西奥多的眼神。
西奥多回到正题。
“兄长大人对“国王的游戏”了解多少?”
“略知一二。”优枝回答得相当谦虚,“曾经在家乡接触过类似的牌戏,规则应该大同小异。如果殿下不介意多一个对手,我很乐意学习。”
这话既表明了自己并非完全的门外汉,又姿态放得很低,给了西奥多足够的面子。
“哈哈,好!有胆识!”西奥多似乎很吃这一套,他大手一挥,指了指巴顿旁边的空位,“既然你想玩,那就坐下吧!巴顿先生,你不介意多一位挑战者吧?”
巴顿连忙点头:“当然不介意,殿下。能有新人加入,牌局也会更有趣。”他看向优枝的眼神有些复杂,似乎既惊讶于他的大胆,又有些好奇他的实力。
“不过……”西奥多话锋一转,目光谑落在优枝身上,“‘国王的游戏’可是要赌注的。你带够筹码了吗?”他指了指桌上堆积的闪亮金属币和宝石。
周围的贵族们也发出一阵低笑,显然认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不可能拿出像样的赌注。
优枝没有慌乱,他看了一眼桌上的筹码,平静地说道:“我身上确实没带多少现金。不过,如果殿下允许,我可以用别的东西作为抵押。”
“哦?什么东西?”西奥多更好奇了。
优枝看了一眼身旁的芙洛琳,又迅速移开目光,心中快速盘算。他不能拿芙洛琳冒险,也不能暴露自己的底牌。他想了想,从怀里取出一件东西,轻轻放在桌面上。
“这是我家族流传下来的一枚徽章,或许不值什么钱,但对我个人而言意义非凡。”优枝坦诚道,“我愿意用它作为入场的抵押。如果我输了,它就归殿下所有。如果我赢了……”他顿了顿,看向西奥多,“我希望能向殿下请教一些问题。”
用一个意义不明的徽章做赌注,还要在赢了之后提问?这番操作让周围的人再次议论纷纷。
“这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
“拿个破徽章就想上桌?”
“赢?他凭什么觉得自己能赢亲王殿下?”
西奥多拿起那枚徽章,放在指尖掂量、摩挲着,眼神闪烁不定。他对这枚徽章本身没什么兴趣,但对优枝这个人,以及他提出的“赢了提问”的条件,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看着优枝自信的眼神,忽然觉得这场牌局或许真的会变得有趣起来。
比起一直赢一个明显在放水的对手,和一个不知深浅、胆大包天的年轻人较量一番,似乎更能刺激他的神经。
“好!就依你!”西奥多将徽章抛还给优枝,“我接受你的赌注。坐吧,让我看看克莱因家的兄长,牌技如何。”
优枝接过徽章,道了声谢,拉着芙洛琳在巴顿旁边的空位坐下。
芙洛琳紧挨着他,脑海里问:“优枝先生,你真的要玩吗?那些牌看起来好复杂……”
“放心,看我表演。”优枝低声对她笑了笑。
他看向牌桌对面,那个笑容满面、掌控一切的亲王殿下。
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