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尘感觉身旁的目光像细密小箭一样扎在脸上，不由得在心里轻叹一声。
慕清岚伸手摘去他发间沾着的花瓣，柔软指尖似有若无的蹭过他的鬓角，“我只是想知道，你待她……与待我可有什么不同。”
这话问的有些直白，陆尘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
正巧，远处传来鱼篓晃动的声响，陆尘如蒙大赦一般站起身，一边说着“虾进篓子了”，一边向着水潭边走去。
水波在落日余晖中荡漾，陆尘提起鱼篓，里面果然聚着十数只肥美的青壳灵虾在其中张牙舞爪，螯足暮色中泛着微光。
慕清岚蹲在旁边看着他收起鱼篓，素纱裙摆被潭水浸湿了也丝毫没有察觉。
“陆尘……”她突然开口，“……当初在剑鼎堡的时候，你也是这样给我捉灵虾的。”
陆尘微微怔了一下，他转脸望向慕清岚，在她的眼眸里看到了某种早就深根发芽的东西。
他忆起那年寒冬，慕清岚因练剑过于急功近利而走火入魔落入寒潭，他将她从冰水中捞出来的时候还咬了他一口。
“是啊，当时某人嘴硬的很，被冻得嘴唇发紫浑身哆嗦了还嚷嚷着不要我管。”
慕清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起身时却一个踉跄，陆尘箭步上前拉住她，触到的小手冰凉的有些不正常。
“你……”
“小问题啦，小问题。”慕清岚抿抿嘴，拍了下陆尘的肩膀便向着小院走去。
回去的路上，慕清岚显得异常安静，陆尘跟在她后面，心里盘算着晚膳的菜单。
清蒸灵虾与葱爆大虾各一盘，佐上一些梅子酒……嗯……或许还要再炖一锅暖身的菌菇汤。
与小院的篱笆门一同出现的，是一直在向远处眺望的裴云曦，见到两人身影，便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宗主……”
“嗯。”
见到裴云曦的刹那，慕清岚便又切换到了冷冰冰宗主的模式，淡淡的对着裴云曦点点头，然后自顾自的向着小楼走去。
“陆尘。”她侧过脸，轻声说道：“我有些乏了，晚膳弄好了再叫我。”
……
小厨房里，灶火正旺。
“需不需要我帮些什么？”
裴云曦倚在小厨房门口，看着里面忙的热火朝天的陆尘。
“如果实在想帮些什么的话，帮我把那边的小葱揪一些过来吧。”陆尘头也不抬，利落的将灵虾倒入清水盆中洗干净，再撒了些盐放在一边泡着。
“嗯呐。”
裴云曦挽起袖子走过来，却见陆尘忽然停下手中动作，若有所思的望向小楼的方向。
“嗯，是有什么事吗？”
裴云曦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二楼窗边有道素白身影静静伫立，再已然落下的夜色中宛如一抹朦胧的月华。
“没事儿。”陆尘收回目光，拿起菜刀开始准备配菜，“等会儿帮我看看灶上的水开了没。”
裴云曦放下手中的青葱，不经意间又碰到陆尘的手背，她转身跑到灶边将锅盖掀开，耳尖在氤氲的热气下微微泛红。
“陆尘……”少女的声音很轻，“有件事情我想问问你。”
“嗯？你说呗。”
裴云曦转身望着他迟疑了一会儿，“宗主她是不是……”
“慕宗主怎么了？”
“嗯……没什么。”少女摇摇头，转而问到：“明天的比试，你会来看的吧。”
“我尽量。”
油锅“滋滋”作响，陆尘将处理完毕的灵虾倒入一半，然后将剩下的一半摆好盘，撒上葱花与姜丝，然后放上蒸锅。
……
暮色已深，小院的石桌上摆满了菜肴。
清蒸灵虾鲜香扑鼻，油焖大虾色泽诱人，青色的梅子酒在瓷杯中泛着琥珀色的光，摆在石桌中央的菌菇汤热气袅袅，驱散了些夜风带来的微凉。
慕清岚坐在主位，神色淡然的拿起筷子，眸光却时不时的扫过坐在她对面的陆尘与裴云曦。
“宗主，您尝尝这个。”裴云曦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只虾放到慕清岚面前的瓷碟里，指尖似乎还有些发颤。
慕清岚垂眸看了一眼却并未动筷，只是端起酒盏轻轻抿了一口，说道：“自己吃吧，不用管我。”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陆尘抬头看了一眼，悄悄拿过慕清岚的小碗给她盛了一碗菌菇汤，“除了山珍之外我还在里面放了些滋润暖体的药材，你今天手凉，多喝点。”并同时不动声色的将她碟子里的虾拿到自己面前，为慕清岚剥起了虾壳。
“这虾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抓到的，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慕清岚指尖微动未来得及阻止，只能无奈的瞥了他一眼，眸光中情绪难辨，看着陆尘剥虾的动作愣了半晌，才低低“嗯”了一声，低头喝汤。
裴云曦偷偷瞄了两个人一眼，继续低头默默扒饭。
陆尘将剥好的虾放到慕清岚的碟子里，然后又夹了一只油焖虾，给裴云曦剥好放过去。
“啊……”少女有些受宠若惊的望向他。
“快吃吧，女孩子吃饭总是细嚼慢咽的，这虾要是凉了再热，可就没那么鲜美啦。”
——开玩笑，我陆小尘可是资深端水大师，这种场面都是小意思，毕竟他之前可是要同时照顾三位师妹，比这个可要难多了。
夜风拂过，院中竹影在流萤石灯照耀下摇曳不停，石桌边的三人各怀心事，唯有碗筷轻碰的声音偶尔打破沉默。
……
月华如练，在踏出山门的青石小路上，陆尘与裴云曦的影子被拉的很长。
“明天的比试不用太紧张。”陆尘侧脸看着她，语气很温柔，“以你现在的实力，进入前三百名应该不成问题。”
裴云曦低头揪着自己衣角，声音细若蚊呐：“嗯呐……还有……谢谢你。”
“怎么突然这么客气？”
“谢谢你……帮我清了寒毒，还教我练剑。”少女抬起眼眸，月光皎洁如银，倒映在她的瞳孔里，“还有，今天的虾很好吃。”
陆尘轻轻的笑笑，伸手捏了下少女柔软滑腻的小脸。
“以后想吃我再给你做。”
不知不觉，二人已走到裴云曦的院门外，少女停下脚步，转身面对陆尘，心跳突然变快了好多。
“那……我走啦。”
裴云曦轻声说着，足尖却留在原地迟迟未动。
“嗯，要早点休息哦，你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要记得——”
陆尘后面的话并未说出口，因为裴云曦突然上前几步揽住他的身子，然后将柔软香甜的唇瓣印在了他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