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变的花草已被尽数铲除,阶梯上的血污也清洗一净,再也找不到那一晚的任何痕迹。
女孩抽泣着吸了吸鼻子,空气中早已嗅不到一丝扭曲的灵性,显然已经被防剿局彻底清理过了。
黛比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推开雕花的铁门,可还没触碰到栅栏,指尖却像是被针忽然刺了一下,疼的她下意识的缩回了手。
望着指尖完好无损的皮肤,女孩怔了一下,目光再次落在铁门上,稍稍凑近脑袋鼻尖动了动。
一丝若有若无的灵性渗入了鼻腔,闻起来肃穆而古板,似乎是被设下了什么禁制。
失了猫眼石的黛比无法窥探栅栏的基相,自然也猜测不出到底被布下了何种仪轨。
索性也不浪费脑细胞了,咬破手指将渗出的血珠弹向了铁门。
能有机会在此设下禁制的大概也只有防剿局了,目的也无外乎是防止他人闯入,由此推断,栅栏之上布置的,大概率是阻隔或是警示职能的仪轨了。
一路过来都没有感受到监视的迹象,想来防剿局并不重视这里,自然也不会布置高等阶的仪轨了。
女孩虽然不知道仪轨种类破除方法,但对于无人维持的低阶仪轨,应该是可以靠神子之血的位格压制轻松破坏。
果不其然,当她的鲜血一与铁门相触,萦绕其上的灵性便如冰雪一般顷刻消散了。
黛比慢慢伸出手,直到按在雕花上,也再未感受到一丝刺痛,仪轨显然已在悄无声息之间被破坏了。
她用力推开铁门,抬脚再次踏入了这个曾经的“家”。
“玛琳特花园”内外皆已经过彻底的收拾,别墅之中的物品被收拾一空,只留下了空空荡荡的房间,可眼前的一切却依然显得无比熟悉。
物是人非的场景与记忆之中的情形不断重合,等女孩回过神来之时,已经再次来到了黑暗的地窖中。
黛比呆呆的扫过地窖,忽地身形一晃,失魂落魄的跪倒在地。
“珍……”她竭力扯出一丝笑意,呜咽着将手中的花束放在地上,“我回来了……”
“你的……小戴丽……回来了……”
女孩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掏出捡拾的废纸,抓起一块碎石在地砖上用力一划。
靠着摩擦产生的点点火星驱动火一戏法星火术,引燃了手中的一页报纸。
橘红的火焰袅袅燃烧,映照出她已经哭花的脸蛋。
黛比将燃烧的纸页放在面前,边哭边拿起一张一张废纸慢慢扔进火中。
但只是烧了几页,她便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悲恸,抱着膝盖痛哭流涕。
残火飞速燃尽,随着明暗不定的火星熄灭,四周再次陷入了茫茫黑暗之中,只剩下女孩的压抑的哭声在地窖之中幽幽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哭累了,抽泣之声慢慢弱了下去,可随即孤独与寒冷便如潮水一般涌来。
黛比咬着拇指在黑暗中蜷成一团,一张张面孔不断在眼前闪过,却一个又一个离她而去了。
直到一张艳丽的脸蛋浮现眼前,女孩黯淡的泪眼才蓦地一亮,像是溺水之人抓出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慌忙召出祭刀划开了手指。
随着呢喃不清的誓言,一缕鲜红的血线飘出指尖。
黛比仿佛是冬夜里卖火柴的小女孩般,死死盯着黑暗中飘荡的红线。
血脐在她的眼中飞速由红转青,粉白的晕光幽幽亮起驱散黑暗,一双白皙的手随之轻轻按在了女孩肩上。
“黛比!”亚麻色的长发飞扬,隐隐透出一丝粉白的色彩,温妮漂亮的面孔随即出现在可她的耳畔。
“温、温妮……”黛比瘪了瘪嘴,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扑到她的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别哭……”突遭袭击的少女蓦地僵住了,迟疑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抬起颤抖的双手将她拢入了怀中,“一切都会没事的……”
女孩本就已经哭了许久,再加上维系仪轨的灵性消耗,很快便累得哭不动了。
“黛比。”温妮轻柔的替她拭去泪水,眼中却透出了几分担忧,“你的灵性为什么这么微弱?”
“我、我没事……”黛比埋着脑袋,紧紧攥住她的裙子,急促的喘息着哀求道,“求求你,陪陪我……”
少女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下心拒绝女孩。
随着她的眼睑一垂,琥珀般的眼眸微微亮起,缓缓旋转的秘银冠冕落在她的头顶,组合成一枚发箍。
发箍之中爆发出一道粉白的光华,光华飞速掠过少女的躯体,眨眼之间换上了一身普通的连衣裙。
光华随之消散,地窖再度化作一片漆黑,就连青色的血脐也一并淡化,几乎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指尖传来的吸力骤然减弱,维持仪轨所需的灵性明显降低了许多,负担得以减轻,女孩的呼吸终于逐渐平稳了下来。
“我会陪着你的了。”温妮轻轻抚过她的长发,仿佛起誓一般轻声呢喃道,“永远永远!”
“谢谢你,温妮。”黛比感动的抽泣了两下,随即摸起一块碎石在地上一划,重新点燃了一张废纸。
昏黄的火光驱散了一隅的黑暗,女孩在火中添了两片纸,泪眼婆娑的抬起脑袋望向她,“可以告诉我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听闻此言,温妮神色一黯,但还是一声轻叹,讲诉起了之前发生的事。
“其实,从赛缪尔夫人到来那时起,我就一直对她心存怀疑,她不论是言谈举止还是身形气质,都不像是西克特街的女人。”
“所以你才会想要从她手里拯救我……”回想起与珍初见时的情形,黛比也不由得感同身受。
“是啊,可后来却发现赛缪尔夫人待你视若己出,而在你杀死达内尔后,她也帮了我很多……”
少女说着也拿起一张报纸在火上引燃了,“不过就在第二天与你一同给翠西烧纸时,我却无意之间在报纸上看见了她女儿的讣告。”
“再加之那本小册子上的超凡知识,让我误以为她是想用你作为祭品复活自己的女儿,所以在你们赴宴那晚,我便开始寻找印证自己猜想的信息……”
“难怪那晚你没有跟我们一起休息呢。”女孩也想起了那夜的情形。
“我发现了一些小道消息以及她丈夫的讣告,自以为找到了事实真相。”火苗快要烧到指尖,温妮才丢下了手中的报纸。
“因此在你出门寄信时,我选择与赛缪尔夫人摊牌,想用自己代替你成为祭品……”
“所以在珍撵我走后,你才会选择独自留下。”虽然之前已经猜到过这个答案,但听到少女亲口说出,黛比依然不由自主的心中一悸。
“是啊,可她却将车票给了我,让我与你一同离开……”温妮一声叹息,脸上露出了几分苦涩,“而我还不满足,得寸进尺的想要阻止她拯救其他人,却因此搅乱了仪式,害了赛缪尔夫人……”
“所以那时你准备许愿了?”女孩眼睑一垂,脑中忽然闪过了那枚掉落在她身旁的许愿金币。
少女无声的点了点头。
原来珍是想要阻止温妮许愿啊!可她那时应该已经被污染侵蚀神志了,所以才会失手将她腰斩吧……
一想到这里,女孩不由得更加难受了。
看着她越发苍白的脸庞,温妮露出几分心疼的神情,忍不住从身后搂住女孩。
“黛比,你的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好好休息。”少女轻轻拆开了她布条缠绕的手指,看见那晚削去的皮肉已经完全长好才稍稍安下心来,“等你灵性恢复了,我再多多陪你好吗?”
黛比侧过头,望着她忧虑的眼眸迟疑许久,终于还是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那你这次要什么报酬呢?”
“已经取走我要的报酬了。”温妮的指尖轻轻滑过她的脸颊,再离开时已经挂上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再见黛比!”
“再见温妮……”
少女微笑着向她招了招手,身影逐渐淡化消失。
随着指尖传来的吸力一滞,温妮的气息彻底消失在了地窖中。
心情失落的黛比抽了抽鼻子,只能抓起地上的废纸,一张接着一张的丢进火堆。
也不知道是不是灵性消耗过大的缘故,女孩的眼睑越来越沉,跳动的火焰在视野中渐渐涣散开来,一阵眩晕感随之涌来。
黛比感觉脑子越来越迷糊,困意飞速袭来,她本以为只是自己太累了,于是将剩下的纸片一并扔入了火中,准备找个地方稍微眯一会儿。
可她刚想起身,却忽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不受控制的一头栽倒在地,再想爬起来时已经是浑身发软手足无力了。
直到此时,女孩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不对,望着那重影的淡黄火焰,她终于想起了几乎快被遗忘的中学知识。
在地窖这种封闭的环境里烧纸,不会因为氧气不足,燃烧不充分而产生大量一氧化碳吗?
完犊子了,是一氧化碳中毒!
我不会成为第一个烧纸自尽的神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