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愣地看着她轻盈地转身，紫黑色蔷薇花纹的连衣裙无风自动，仿若在平静的湖面荡起一抹涟漪。
她平静地望着魔力驱动阶梯的门扉。
我心里却一片混乱。
她说的那些……
有点难以理解……
并非她话语中涉及到了晦涩难懂的术语或谈论让我感到陌生的话题而令我无法理解…
仅仅只是…
不太明白她为什么如此郑重地给予回答。
不知道是她性格就是这样一丝不苟，还是说是魔族地域文化形成的特有的表达情感的方式……
可无论怎么解释，对每一个“喜欢”都要这么认真地回应，这未免有些离谱…
真要是这样的话…
我不免想问……
一直保持这种认真一丝不苟，难道不会累吗？
疑惑与不解盘踞在脑海，无数的问号涌了上来。
十二……
十三……
十四……
我盯着魔力驱动阶梯中显示盘上的银色纹路构成的数字，手臂呈三角形支撑着，右手轻拂下嘴唇，默默思忖着。
说实话，一点小小的心意被这样认真地回答……感觉真的不坏。
即使她的答案是“无法回应”，听起来似乎有些模棱两可，但也同时清晰地表达了她的观点态度，以及陈述了无法回应的理由。
但是…
我还是觉得…
我大概搞错了什么。
遗憾的是，具体是哪里搞错了，我暂时没有头绪。
不过仔细想想……
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点线索。
我注意到始终有种奇妙的违和感萦绕在我与她的对话之中。
这缕违和感或许微不足道，但可能对于找到出差错的地方有所帮助。
所以，我尝试着放大这种违和感，并联想产生类似感受的情景。
“……唔……？”
嗯……
更奇怪了！
唔……
向钦慕已久的异性鼓起勇气表白，但是被悲惨地委婉拒绝……？
什么……？
为什么……？
我眼神轻微地动摇着。
一时间有些震撼与不解。
不能理解为什么会产生这么奇怪的联想。
可矛盾的是……
脑海中，类似这样的情景仍然一个劲地涌入。
这太奇怪了！
也很反常！
无论从哪种角度来看！
要知道，虽然我总是自诩身经百战，但是很遗憾，我并没有亲身经历这种类型情景的经验，只不过是凭借书中所描绘的、歌剧中所看到的诸如此类的浩如烟海，多如繁星的情节，才能得以领略感受到那种奇妙的体验。
然而，此刻，却有一种微妙的既视感浮现在脑海中。
仿佛我就是置身于那些故事的主角。
此刻正是我费尽心思表达自己缠绵的情愫，然而却不得善终，被婉拒后郁郁落幕的时候。
……？
真的很奇怪的得不行！
不仅不符合我如此的处境与情景，而且也不是我所亲身经历过的事情。
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产生了这种既视感……
真的意义不明！
不过它既然产生了，一定有它产生的理由吧。
我不得不承认……
若是在这种情况下，现在魔力驱动阶梯中蔓延着的令人窒息的寂静与刚才她认真地回答或许就能得到合理的解释了。
但是。
尽管如此…
很显然…
这份违和的既视感无疑是错觉。
因为我并非旁观者，而是故事中的当事人，不可能存在我做过的事自己却不清楚的情况。
所以，基本上我可以断定！
绝对不会存在怎样的误解！也不大可能是在这短短时间内记忆被“吞掉”亦或是篡改导致我忘记了自己做过的行为！
比起那些……
我更愿意相信是因为奥罗拉小姐本人性格就是这么认真而一丝不苟。
对待每份感情都会认真地诚恳回应。
这样便能说的通了！
虽然……
嘛……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其实也并不大，毕竟，这是得多么温柔才会如此认真地回应每份倾诉而来的情感啊……
而很可惜的是，这份过分温柔往往不利于在现实中生存，所以基本不存在，显得有些梦幻而遥不可及。
可即便如此，也不应该否认存在这份过分温柔的可能性。
说白了…
正如某位侦探所说的那样……
“当你排除了一切不可能的原因，剩下的即便再不可能，那就是真相。”
而我已经主观上排除了误会、忘记行为的可能性了，且根据我到现在为止的观察以及与其他魔族的交流，似乎也并不存在这方面的普遍情感趋向，看起来和人类并没有太大差异。
就算非要说有差异，那也一定是倾向于热烈奔放和偏执极端，而不是朝着认真诚恳这个方向。
所以这个可能性也可以暂且排除。
那么剩下的只有本身性格认真了。
当然，或许还有其他可能的原因，只是我没考虑到而已，但如果不是因为信息不足而尚未补全认知的话，那些偏门的原因其实没有什么考虑的价值。
总之，我先姑且这样认为好了，就是她性格认真。
其实，这也说的通。
这样一丝不苟的性格和她所提供的“女仆长”的身份相当吻合。
特别归特别，但能在这个地方工作的魔族，我可不信没有一些特殊的能耐。
性格特点也是筛选人才的重要参考因素呢。
“……”
既然已经考虑清楚了她这么说的理由。
那么就应该想想怎么回应了。
三十……
三十一……
三十二……
我盯着显示器上的数字，默默思索。
沉吟了片刻，而后我回答道。
“真遗憾呐……奥罗拉小姐……”
“嗯……？”
娇小的身影微微侧过身子，呆萌地望着我。
琼鼻发出一声淡淡的哼鸣，似乎表示着疑惑。
雪白琼玉般的面容平淡若平湖，仿若化不开的冰雪，正如她所说的那样“不曾体会过这样感情”懵懵懂懂，又高洁纯粹。
“不曾体会过喜欢他人的感觉，难道不会感到遗憾吗？”
我轻声缓缓说道。
眼眸转向奥罗拉小姐，感到惋惜般说道。
“我不知道，或许吧。”
她淡淡地回答，眼眸微垂。
“唔……这么说或许有些不妥，但请允许我向您展现一下，名为’喜欢’的这份感情的美好，”我噙着淡淡的微笑，以温柔的语气说道，“请轻轻闭上眼，想象一块画布。”
“……嗯。”
她歪了歪头表示不解。
随后又乖巧地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眸。
“请在画布上描绘您所见过最美丽的景色、画面，梦里的也无妨，但是，”我话语一顿，“请不要给这幅画添上色彩，让它保持黑白勾勒的模样。”
“……嗯。”
她轻微点头，眼眸稍稍用力。
蝴蝶般的睫毛微微颤抖。
灰白色蓬松发丝轻微摇曳。
“然后，请您记住眼前的景象，不用记得那么牢固，仅仅留下一瞬间印象就够了。”
我循循善诱着。
见她点了点头，又继续。
“请从您视野的中心，画面的中央，开始泼上色彩，色彩随着您的视线而蔓延，直到浸透整幅画。”
“……”
她突然没声了。
整个人仿佛时间定格了一样。
“好了吗？”
“……”
我不禁出声问道。
她还是没做声。
我索性不打扰她，任由让她沉浸在这份独特的感受之中。
我则静静地看着她。
“……”
“……”
时间过得很快，好像白驹过隙，指尖轻沙，溢散落下，不见踪影。
在差不多五十层附近。
她睁眼了。
“……嗯，我明白了。”
“嗯，在你有了喜欢这一感受后，世界就如同那幅画，添上了色彩，它………等等，你明白了？”
我说了一半，正准备继续说下去，忽然意识到……
她说的是“我明白了”，而不是表示完成想象的“好”。
“嗯，大概有些了解了。”
“……是对于’喜欢’的了解？”
“嗯。”
“……”
我有些不敢相信。
不仅迅速了解我的用意，且这么快就加深了一点了解…？
似乎很难想象，像是摸鱼的敷衍回答。
可我也明白……
虽然她以这种模糊边界的方式回答。
但我察觉到，她的眼神里多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光泽。
“你是真的有所了解了吧？”
“是。”
“那就好！”
“嗯。”
我莫名有点欣慰。
但她应该已经或多或少清楚“喜欢”是一种怎样特别的体验了。
虽然她现在可能仍然感受不到“喜欢”这种感情，但却在逐渐了解到“喜欢”这一感情的特别与重要性。
或许现在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作用。
可这颗悄然埋下的种子，或许会在她需要的时候，生根发芽，以至绽放美丽动人的芳香。
届时…
大概能了却她的这份遗憾吧。
我如是想着。
“所以说，奥罗拉小姐。”
我注视着她说道。
“嗯。”
她轻轻地回应，盯着我，等待我的后文。
“你不用感到抱歉，这仅仅只是我自愿地追寻美好的心愿而已。……说实话，你能这样认真地回应我，并且没有一下子就拒绝，我已经很开心了。”
说着说着，我眼神有些动摇，不免有些扭捏。
诚然，此言非虚。
可究其本质，我只是想要贴贴。
这不免让我感到有些羞愧。
“……是吗？”
她抬起灰白色明亮的眼眸，思索着反问道。
“嗯，是的！我还会继续喜欢着你的。”
我嘴角微扬，淡笑着道。
“…嗯，好，谢谢你。”
她听完我的发言愣住了一会。
随后认真地看了我一眼。
点了点可爱的脑袋。
轻盈地转身。
我则温柔地看着她的背影。
……
没过多久。
“咔嚓！”
魔力驱动阶梯的门打开了。
已经到达七十八层。
奥罗拉小姐率先迈步出门。
哒！
哒！
哒！
踏着轻盈矫健的小步子，又不失优雅与得体。
“呼！”
在后方。
我轻轻长呼一口气。
幸好我已经很克制了。
没有说出更过分的失礼发言，要不然局面会更糟，可能怎么圆都圆不回来了。
那样就糟了。
毕竟…
我现在都快成奥罗拉小姐的粉丝了！
虽然没有被正面回应我的“喜欢”，令我有些沮丧。
但奥罗拉小姐本来就长的符合我审美的，简直是可爱的代名词，就连一亿年才能见一次的美少女我都觉得在可爱这方面甘拜下风。
再加上这青涩笨拙有真诚的情感表达方式，体贴的善解人意，怎么叫人不喜欢啊！
简直就是小天使！
虽说魔王城里出现小天使什么的，听起来很可疑，但是可疑又怎样！
我不妨碍我继续喜欢小天使！想和小天使贴贴！
贴……
咳咳……
还是克制点好了。
毕竟以后可能是在一个地方工作的同事，还是收敛一些比较合适。
而且……
现在还要正事要做呢……
“怎么了，贝丽丝，快跟上。”
前方传来清脆悦耳若银铃的声音。
奥罗拉小姐面无波澜地朝我招招手。
“嗯，来了！”
我连忙做出回应。
向前迈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