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叠叠的黑纱遮住巨大的落地窗，少许暗淡的月光透过窗帘，洒在木质地板上，昏黑的烛火在房间中摇摇欲坠，被房间中的阴影拂过，随后彻底熄灭。

艾薇琳此刻正有些虚弱地躺在床上，经过刚才晚餐那番令人作呕的折磨，她已经身心俱疲，不想再接触任何事物，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那套将自己困住的，活着的衣裙终于被缇娅脱下，她久违地换上了宽松的黑色睡裙，身上不再有那种紧绷而酥麻的糟糕感觉。

要是某位女仆没有站在房间的阴影中，静静注视着自己的话，就更好了。

“缇娅，我要睡觉了。”

“好的，艾薇琳大小姐。”角落中的阴影轻轻回复道，语气温柔而顺从，却没有任何要离去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要睡觉了，你该离开了。”

没有人能在他人的注视下安然入眠，何况注视自己的家伙是个正体不明，会时不时做出残忍怪异举动的存在。

艾薇琳不想自己睡觉的时候，突然被吊在床上，或者手腕被莫名钉死，又或者其他糟糕的事情，她都不想。

苍白的女仆终于从角落中走出，她的脸上依旧挂着温柔的微笑，只不过在暗淡月光的照射下，有些瘆人。

“艾薇琳大小姐，你还记得之前的约定吗？”

“什么？”

“您答应过我的，您会满足我的好奇心——虽然作为女仆这样做并不得体，但这毕竟是您的承诺。”

经过缇娅的提醒，艾薇琳这才想起来确有此事，之前为了保下闯入庄园的莎莉，她做出了这种极其不利的承诺。

虽然面前的存在并不会无缘无故虐待自己，只会在自己触犯某些规则的时候进行一些残忍的惩罚，就像是欣赏这种过程。

但如果自己向她做出可以肆意妄为的承诺，这一切会不会改变呢？她会不会将自己终日锁在床上，剥夺自己的某种器官，又或者让自己整日穿着那种恐怖的衣服在庄园闲逛？

艾薇琳吞了吞口水，她注视着突然靠近的女仆，看着她缓缓开口：

“艾薇琳大小姐，请让我观察您的睡颜，我很好奇，人类睡觉时会是什么样子。”

艾薇琳悬着的心突然落下，但过于简单的要求让她再度产生疑虑，“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又或者，您有别的要求？”缇娅提了提裙摆，绣着花边与蝴蝶结的围裙莫名地好看，漆黑衬裙下的修长双腿暴露在眼前，“在我阅读的书籍中，有些贵族会要求贴身女仆陪睡，甚至会做出一些用于繁殖的举动。”

“难不成，您也有意如此？”

大胆而毫无顾忌的发言，使得艾薇琳一时间大脑宕机，而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脸颊已经彻底红润。

这个诡异的、恶毒的，却又无比懵懂的存在，她对于人类的一切都表现出毫不掩饰的兴趣，而这样的想法尽数付诸在自己身上。

整整两周浑浑噩噩的生活，艾薇琳几乎都是在痛苦与耻辱中度过，她身上的每一个部分都被缇娅尝试着夺去，主楼中的每个地方，都留下她被惩罚的痕迹。

还有那令人厌恶的花体字，那些标记几乎刻满了每一个细微的角落，记录着她的每一次失败，每一次流血，每一次迫不得已的承认现状。

但，这一切都不是最值得恐惧的——

真正让艾薇琳无比恐惧的是，她似乎已经开始习惯这种病态的生活，逐渐开始习惯那个不该存在的存在。

如果有一天，她彻底习惯了被任意摆布，彻底习惯了非人的身份，彻底习惯了那些异常的痛苦，还有打破常识的惩罚，那她还是人类吗？

羞怯、恐惧、对于未来的不可期望，一切的一切都让艾薇琳不敢面对，不敢思考，她下意识地缩进被单中，猩红的眼眸中满是迷茫。

“如果艾薇琳大小姐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做出尝试。”

“记得是叫，侍寝？”

苍白的女仆说着，缓缓解下围裙的系带，一件、一件，直到女仆的身上只留下一件黑色的衬裙，还有腿上的白色连袜，她的身体微微前倾，手指向床上的少女探去。

“别碰我！”

艾薇琳猛地从思考中回神，她惊叫一声，身体下意识地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猩红的眼眸中难得露出胆怯，以及露骨的敌意。

缇娅的手指僵在半空，但很快就收了回去，精致温柔的脸颊上一如既往挂着笑容，也一如既往的不可捉摸。

“如果艾薇琳大小姐不需要侍寝的话，那我便站在旁边就是了。”

女仆将之前脱下的衣裙一件一件穿回身上，动作如一位真正的女仆那般优雅，但在她无意间掀起的裙摆下，比黑夜更加深邃的阴影在缓缓蠕动着，仿佛暗藏这位存在真正的想法。

缇娅穿戴完毕，向着少女微微俯身行礼，随后她再度退回角落的阴影中，静静地注视着少女，艾薇琳依旧能感受到那股不自然的目光，但相比于之前，此刻的她松了口气。

至少，缇娅没有做出更加糟糕的举动，这样就好......

银月被阴影遮蔽，原本暗淡的光线彻底消失，房间的朦胧化作黑暗，直到阴影中苍白女仆的脸都模糊不清。

在绝对的寂静中，躺在床上的艾薇琳心中有些犹豫，但在经过一番纠结过后，她终于开口：

“缇娅？”

“大小姐，我在。”意料之中的温柔回应，即使在极度黑暗的卧室中，没有其他存在才算正常。

“我以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这是一个早已埋藏在艾薇琳心底的问题，在这两周之内，她曾无数次试图寻找过去的真相，但每当她做出不符合一位大小姐的举动时，名为缇娅的存在便会对她进行非人的惩罚。

她还曾进入过书房，企图从中寻找过去的痕迹，然而当她得到允许，进入房间查看的时候，却发现绝大多数的书籍不翼而飞，留下的只有书架上烧焦的灰黑。

她......其实不止一次隐晦地问过这个问题，但每次都被缇娅无视，生硬地继续扮演大小姐与女仆的戏码，无论她如何追问都不予理会。

诚然，她会时不时地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比如她曾经是一位人类，她曾经与神秘学密切相关，她曾经与那些不可名状的生物水火不容。

而这也是她敌视缇娅的根本原因，不仅是因为遭受的虐待，更是内心不可磨灭的、下意识的抉择。

艾薇琳猩红的眼眸默默注视着阴暗的角落，即使她现在看不到女仆的面庞，但她知道，女仆清楚她在等待一个答案。

“艾薇琳大小姐，您为何要纠结过去呢？”温柔的声音、又是温柔的声音，缇娅的嗓音比之前阴沉几分，像是在威胁，又像是警告。

“您现在有着完美的容貌，不老的躯体，只要您愿意，您可以永远在这座庄园中当一位大小姐。”

“您为什么，要寻求过去呢？我很好奇。”

女仆近乎诱惑的言语让艾薇琳不由得心悸，但这样的态度也让她越发确信，缇娅一定知道些什么。

“缇娅，你或许不理解，但一个人的过去组成了他的全部，我必须找回它们。”

艾薇琳从床上支起身，她猩红的眼眸中流露出严肃，这是她第一次抛却折磨的恐惧，选择直视缇娅。

她本以为这样的举动会激怒这位存在，毕竟在缇娅眼中，自己恐怕不过是一个任意摆布的玩具，而一个用于满足好奇心与欲望的玩具，不应该有这么多要求。

但她始终没能等到女仆的回答，直到天空中的阴影散去，银月的光芒再度透过黑纱，洒在房间的地板上......

她才看见，苍白的女仆正在温柔地微笑。

“那就请您尽可能的寻找吧，我不会阻拦您的。”

“毕竟，我很好奇。”